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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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中的花香

□绿 萍

夜晚,此处显得更为清幽了。人在昏暗中走动,视觉下降,嗅觉却异常活跃起来。尤其在这个草木葳蕤的小区,植物散发出的各异的气息,都更容易被捕捉到。

精致的南方人四季离不开花木,庭院里总有闺秀气质的花木守护着。鸡蛋花、桂花、三角梅、石榴、海棠,这些是最寻常的。从芒种开始,鸡蛋花陆陆续续开放了。聚生于枝顶的每一朵花都由五片花瓣轮叠而生,如同手折的纸风车,煞是可爱。风过处,偶尔一两朵落地,吧嗒一声,依然是完整的一朵,虽然不似其他落花那么缤纷,却给人一种难得的娴静感。夜风把花香缓缓地往返流送,似有若无地在楼宇间飘散,只是淡淡的,一缕一缕的,却迷醉了过往的路人。

茉莉,茉莉。唤起它的名字,就唤起了整个童年的夏日。我对于茉莉花香的印象只停留在清晨,固执地以为它是和露水一起苏醒开放。每个夏日的清晨,我醒来时,床头总放着祖母一早采来的一小捧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热爱大红大紫的闽南,我的祖母偏偏只喜爱色泽洁白的花朵。她在老屋的阳台种满了茉莉。九十岁的祖母,后脑勺的发量寥寥无几了,她照旧每天在发髻上别着一两朵茉莉花。花朵小小的身体,就像她瘦小清简的身躯,蕴藏着难以置信的能量,婉约又不失热情,走到哪就把香气带到哪。有一本植物书上说,茉莉的花语是永不分离。莫离,莫离。行走在世间一遭,肉身就是在不断地寻觅、相遇、告别中,如何能做到永不分离?如今祖母与我们天人相隔,回忆在每个夏日如约而至,闻着茉莉花香入睡,我都能幸福地梦见她的到来。一个院子种满茉莉的朋友告诉我,夏天茉莉花的香气早晨是淡的,下午两三点香味最浓,黄昏渐淡,晚上就慢慢消散。到了午夜,如果不靠近则难以闻到了。进入秋天,茉莉的花还会继续开着,香气几乎是没有了。我留意了两个季节,发现果然如此。不过在每个花开的清晨,我依然习惯从阳台采下几朵,放入衣袋中。

夜来香只属于夜色。它的花在入夜后绽开,浮游不定的香气时浓时淡,若即若离,让人隐隐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众花皆睡它独醒,只想着把整个夜晚都独自填满,如此举动可谓花中的逆行者了。有人经过时,觉察出它的味道,夜色中不细细寻觅,还真不知道它究竟身处何处。身味异处,这就让人感到扑朔迷离,充满神秘与暧昧。有人告诉我,少靠近这种植物,它的香味于身体不利。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在结束散步上楼之前,来到旁边的石椅上与它相逢,静静小坐一会儿。夜色越发清凉,仿佛可以听得见花儿的呢喃,宛如小夜曲,幽幽地吐露。

水鬼蕉的叶片十分狭长,乍看到我以为是芭蕉科的植物,待到开花时便看出不同来了。我是用识花软件才知道它叫水鬼蕉,原产于美洲和西印度群岛。它的种子跟水仙花一样,呈瓣状,开出的花也和水仙花相似,修长秀雅,又十分独特——六片花瓣像六根白色的飘带,六根雄蕊像千手观音一样地伸展开去。细长的花瓣很像是蜘蛛的长腿,因此又名蜘蛛兰。一袭白裙如同盛开的喇叭花,触须就像舌头一样透着温柔与浪漫。尤其到了夜晚,在月光下,那一抹抹白得耀眼。凉风习习,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散。这种香纯洁中带着轻盈,在夜色中低低地摇曳着,令人心驰神往。

大暑过后,楼下的紫薇已盛花累累,绿豆般的果实压弯了枝条。她在静静享受着夏日的最后一段时光。池塘里的蛙鸣变得低沉而沙哑,夏虫的鸣唱,连同一整个盛夏的花事,都渐渐消失在青草深处。所有的深情归于平静,都在等待来年的又一场盛大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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