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往小路上走

秋风过后，惊觉荒草已盖过脚背

被撞过的砖墙被冠名野树

芙蓉池是六月蓄起的旧积水

记忆像一匹野马

尘封多年，悄悄开启

出行意味着摇晃的火车

抖落全身的水

让田亩里跌宕的云朵

作一场告别式

摇摇欲坠的名字

从夜晚的春潮里响起

流过村庄的秘史

芙蓉池在灯口升腾熏人的云雾

绿色的声响足够明亮

一场披沥的秋雨远道而来

石头内部已悄悄皴裂

梦到寂寞的海鸟飞入稻田

用嘴衔一枚葵花籽飞向山的侧面

时刻不停的潮汐声让我愈发轻盈

我越过对折的笑声，青涩的稻子

扎堆，疯长，生产

一群鼻息如雷的女人站在稻田中

她们被某种久而弥坚的使命

压出了弧度

又在静水的沉默里挺直腰杆

向心力

我就这样看着，下雨的时候

她从河岸游到河的中央

有时雨点倾斜成陡峭的角度

使我联想到

单脚站立适合练习坠落

故事似乎做着圆周性运动

她伸出手掌

不合时宜地发出沉默的指令

我就这样看着，在楼梯口

比现在矮一些

她要把每一层台阶走遍

故事总是在惯常的日子里滑移

当你挪动步子

必然会感到惊人的熟悉感

我们在搬动时间

我们与故事的节点迎面相撞

然后感叹多么老套

喜鹊并排站着

分不出有什么不同，红色的羽毛

推动十八年前的羽毛

我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她伸出手指

历数我每一块伤疤的编年史

我就这样看着

从水的中央向河边游来

她的身子几次在峭立的雨锋里隐伏

手臂却有力

划开水面，年复一年

她也是这样用力划开

故事的分割线

使我无限逼近起点

一年到头没什么好故事

但只要张开手掌

词语就落入她密密麻麻的掌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