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回旋着消毒水的气味

如一团漩涡朝玻璃缸底部堆叠

它安静呼救，显示出疲倦

回忆是金鱼的大事

也许是清朝府邸前的大池塘

或是欣喜拥有一个潜水艇

不过，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

那个风雨如晦的早晨

我们从菜市场买来一尾金鱼

我和父亲牵着手

遥远得如同被秦溪冲走的泥土

曾经紧贴着我的脚底

那一天秦溪水声轰鸣

冲走了失联的名字和静谧的大海

金鱼始终停在玻璃缸的中央

不时搅动水波

且停且直

它面朝外

预演整个村庄经过破壁机

内部的门不断阖上

在它眼珠里

两个人的呼吸微微发热

仿佛使它停止姿势的

是昏聩的光线里若隐若现的影子

流水中，父亲一直走

他在淡淡的烟幕中席地而坐

村庄野史

他内心延迟着木鱼声

每走一步，就不自禁地把手举起

眼底藏有某种哀愁

于是常常推开殿门

把佛经念得像首歌

他忽然想起陶渊明的诗

再远一点，关关雎鸠

蜻蜓翅膀扇动的声音

要盖过胸口滴答的私语

声音的多义让他明白

悲伤是这个脆弱的生物带来的

一触碰就颤抖

我们走寺院后面的小路

手指擦过野草

鸟啭牵动着谁的伤口

最终停在一棵银杏树下

烟霞款款而来

恍惚间水光从他的面上飞出

早在他还未享有记忆的时候

蜻蜓以悬停之势借走他的骨头

怪不得，那一天

我一念“关关雎鸠”

你就将一侧翅膀轻轻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