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院内边夹地,栽植两丛重瓣茉莉。
一丛紧挨院墙根,一丛邻接井栏,一年四季不修不剪,任其自然生长。它们结出的花蕾圆大,盛开的花瓣多,花期长。母亲齐耳短发,却喜欢茉莉,平常日子里,她时不时采摘几朵别于耳际;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清晨,更是精挑细选一番,折下数枝养在黛绿色的瓷瓶里,虔诚地供奉在妈祖神像案桌正中央,一股暗香倏然晕开,偌大的厅堂顿成芝兰雅室,让人陶醉。
每个晨昏,茉莉花那淡淡的幽香拂过青墙白栏,让过往的婶娘或婶嬷循香而来,向母亲讨折几簇或数杆茉莉花枝,有的簪于鬓边或发髻,有的带回家中扦插或串茉莉手环,她们不复年轻的容颜在一簇簇雪白沁香的茉莉花映衬下,添了几分清婉柔淑。望着她们结伴远去的身影,那一刻,岁月仿若在一袭花香里自在搁浅……
茉莉属常绿灌木,高可达三米多,从暮春开到深秋。茉莉花叶四季常青,花与叶有单瓣、重瓣、单叶、复叶之分,花开繁盛时,朵朵莹白,状若缩小版的白玫瑰、白牡丹,摄人心魄;茉莉花香淡雅,其质清远明洁,别称香魂、木梨花、莫离,兼具兰花之幽远、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高洁、菡萏之清新,可用于提炼香料、制作茉莉花茶等。
“闽边江口是奴家,君若闲时来吃茶;土墙木扇青瓦屋,门前一田茉莉花。”这首福州民谣勾勒出一幅民间恬静闲适的饮茶图景。福州茉莉花种植历史悠久,种植的区域绝大部分分布在闽江和乌龙江两岸及其下游的沙洲盆地,因气候温润、阳光充足、雨量充沛,加上闽江两岸多为冲积平原,最适宜大面积种植茉莉花了。
父亲在福州度过三十余载叫卖软糕的漫长岁月,与茉莉花茶结下不解情缘。父亲每每返乡前,必定到台江区百年老店——良友茶庄购买特级茉莉花茶数包,部分送亲友,部分家人自饮。这些花茶用纯白或米黄牛皮纸包装成长方形状,严实美观又古朴淡雅。
得闲的夜晚,家人围坐一块吃茶。父亲开启封口那一瞬,花香茶香扑鼻来。他用手撮取一把花茶置入粗瓷茶壶内,再提水壶冲泡片刻,茶叶上下沉浮、舒展翻飞,茉莉花香在空气中弥散,继而倒在杯盏里,茶汤颜色由起初嫩绿渐变成清黄透亮,捧起嘬饮入喉,甘甜清冽。不一会儿工夫,整个房间花香盈盈,让人仿佛置身“茶鼎夜烹千古雪,花影晨动九天风”的曼妙意境。
在父亲离家的日子里,家人们一边喝着他留下的茉莉花茶,一边想着与他一起吃茶隽永有味的场景,便把思念深藏,安然期待下一个团聚的时刻。
至此,爱上茉莉花,更爱上福州茉莉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