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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继往开来的精神气魄

——以《四书集注》为例

□吴邦才

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武夷山朱熹园时强调:“我们要特别重视挖掘中华五千年文明中的精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结合起来,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推进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需要继往开来。

继往开来是朱子首创的词典,更是朱子毕生的追求。王阳明评价说:“朱熹的精神气魄宏大,早年他立志效法圣贤继往开来。因而他一直在著述上苦下功夫。”朱子的著述很多,而《四书集注》则是其继往开来的最好写照。

“四书”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部著作的总称。最早提出“四书”概念的是北宋的程颢、程颐。然而,“二程”只是提出了基本的思路,尚未作系统深入的研究。受“二程”的启发,朱子对《四书》高度重视,为精益求精地理会《四书》耗费了四十多年的精力。先后著有《论语集解》《论语要义》《中庸集解》《中庸章句》《大学集解》《大学章句》《孟子集注》《孟子或问》《四书或问》等。在撰写这些著作的过程中,又经过不断修改完善,才结集成为《四书章句集注》(后简化为《四书集注》)。而后,又复修改、完善,直至临终前还在修定,最后达到满意的程度。朱子的《四书集注》闪耀着继往开来的精神气魄。

◆开创“四书”经学时代

在中国经学发展史上,汉唐及之前的儒家学者对“六经”(即孔子整理的《诗》《书》《礼》《易》《乐》《春秋》的合称,其中《乐》已失传),很是顶礼膜拜,而且喜欢采用对“六经”的训诂方法来治经,不太注重通过治“六经”来阐发义理。北宋开始,儒家学者逐渐重视“四书”中经学的价值。朱子集先贤学说之大成,首创“四书”合集之名,主张“四书”重于“六经”,大力倡导《四书》学,成了经学史上划时代之举。故而有学者认为,北宋之前为“六经”时代,南宋以后为“四书”时代。

朱子之所以强调“四书”重于“六经”,是认为“四书”直接体现了圣人之道,而“六经”不过是佐证圣人之道的间接材料。朱子指出:“《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道理粲然。人只是不去看。若理会得此书,何书不可读,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处!”还生动地比喻说:“《论语》《孟子》《中庸》《大学》是熟饭,看其他经,是打禾为饭。”形容读“四书”能直接吸取圣人之道,而“六经”则与圣人之道相隔两重,甚至三四重,难以吸取。

当然,朱子主张立“四书”取代“六经”训诂之学,并非否定“六经”的价值,废弃“六经”训诂之学。而是主张:在经学主次上,“四书”为主,“六经”为从;在经学顺序上,先学“四书”,后学“六经”。朱子强调:“今学者不如且看《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四书。且就见成道理精心细求,自应有得。待读此四书精透,然后去读他经,却易为力。”由此也可看出朱子在治经上既守原则性,又有创新性。

◆承绪圣贤道统

所谓道统,指儒家圣人之道的传承脉络和系统,其发端于孔子。孔子在《论语·尧日》中,追叙尧以“允执其中”之道授舜,舜也以“允执其中”之道传授禹。孟子则进一步追叙:“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认为凡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汉代董仲舒更直接明了地指出:“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唐代的韩愈详细地叙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从孔子、孟子至董仲舒、韩愈,都对圣人之道一脉相传作了阐述,却未有“道统”一说。“道统”一词的发明权属于朱子。

朱子在其所作的《中庸章句序》中首次提出“道统”之说:“《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自传有自来矣。”朱子不仅首创“道统”之词,而且阐明“道统”之义:“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在此,朱子又首创了“继往开来”之说,把继承与发展结合起来,为“道统”说赋予时代的特征,开辟了广阔的道路。

◆奠定理学基础

朱子理学是庞大的理论体系,其基石就是“四书”学。朱子认为义理蕴涵在“四书”之中,故透过“四书”的注解,一步一步地阐发义理,使其构建的理学内容不断丰富,体系不断完善。

朱子透过《大学章句》阐发义理。朱子把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作为《大学》的三纲领;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大学》的八条目。指出:“明德者,人之所以得乎天,而虚灵不味,以具众理而应万事。”强调治《大学》的目的就是懂得格物穷理:“圣人不令人悬穷理,须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见得道理破,便实。”还强调要把“见得道理”,视为治《大学》的第一要务。

朱子透过《论语集注》阐发义理。朱子认为《论语》一书记载了孔子的言论,其中包含了无穷的道理。朱子就《论语》中的“克己复礼为仁”,逐字解释:“仁者,本心之全德;克、胜也;己,谓身之私欲也。复,反复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指明:克己复礼就是克制人欲而复归天理。

朱子透过《孟子集注》阐发义理。朱子在解读孟子的“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之论时指出:“心者,人之神,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理又所从以书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蔽而无以尽乎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书,亦不外是矣。”很巧妙地把心性论与天理论结合起来。

朱子透过《中庸章句》阐发义理。朱子认为《中庸》立言的本意是道出于天,又存于己心,只有下足存养省察的工夫,才能真正达到圣神功化的境界。朱子还将《中庸》的思想,阐发为天理的本质属性:“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圣人之德,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朱子抓住一个“诚”字,便打通了伦理与天理融合的通路。

朱子透过《四书集注》对义理的阐发,为构筑理学体系奠定了厚实的理论基础。

◆开书院教材之先河

书院自唐代兴起,至宋代鼎盛,然而书院的教材建设十分薄弱。南宋以前多以“六经”为主教材,再辅以书院主持者所偏好的读物。朱子编写《四书集注》的初衷,除了承读道统、弘扬义理的目的外,便是试图改变书院教材上杂乱无主的状况,以“四书”取代“六经”。

朱子晚年寓居考亭,创建了沧州精舍,发出了“吾道付沧州”的宏愿,并将《四书集注》正式列为书院主要教材,开启了书院教材建设之先河。此后,南方诸多书院纷纷仿效,掀起“四书”学的热潮。然而好景不长,庆元二年(1196年),朱子蒙冤,被打成“伪学之魁”,其《四书集注》及《语录》遭禁毁。直到宝庆三年(1227年)宋理宗皇帝为朱子平反,下诏:“朕观朱熹集注《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发挥圣贤蕴奥,有补治道。”《四书集注》终于又重见天日。此后,《四书集注》不仅成为全国书院的必修教材,而且流传东亚,被朝鲜、日本引用为教科书。

朱子不仅精心编撰《四书集注》,而且亲自讲授和指导《四书》学,强调《四书》学习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朱子在安排“四书”次序上独具匠心。其门人黄幹对此印象深刻:“先人教人,以《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为入道之序,而后及诸经,以为不先乎《大学》,则无以提纲挈领而尽《论语》《孟子》之精微;不参之以《论语》《孟子》,则无以融会贯通而极《中庸》之旨趣。然不会其极于《中庸》,则又何以建立大本,经纶大经,而读天下之书,论天下之事哉?”朱子还通过书信答疑解惑,指导门生学习《四书集注》,在《朱子语类》中所载的相关书信多达数十封。

综上所述,朱子的《四书集注》承绪道统、奠基理学、拓展教化,开辟了新儒学的时代,展示了继往开来的精神气魄。在当今推进理论创新的时代,朱子继往开来的精神气魄无疑是值得学习弘扬的。

(作者为武夷文化研究院名誉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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