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美国驻华大使尼古拉斯·伯恩斯访问福建，一路参访了福州三坊七巷、厦门鼓浪屿等，并访问了厦门大学。这是他上任后首次来到福建，他对福建的印象如何？是什么让他和夫人惊喜不已？福耀集团是在美投资的中资企业，此次伯恩斯大使参访福耀，对未来中美双方的产业及经贸合作有何看法？福州鼓岭之行给伯恩斯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何提升两国人文交流，加深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曾在哈佛大学任教13年，他对于中美高等教育及青年交流，又有怎样的愿景？
福建印象：福建人民和美国人民一直是朋友
记者：大使先生您好！这是您任上首次造访福建，并走访了三坊七巷、鼓浪屿等，还参观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否谈谈您此行的感受？在您印象中，福建与其他省份相比有何不同？
伯恩斯：我在1988年就第一次来到了中国，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来到福建，这里面有很深的情感因素。我和夫人都来自波士顿，是美国东北部的海滨城市，能够来到靠海的福州和厦门，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并且我知道有很多福建人在美国工作生活，为两国之间相互了解建立了很好的桥梁，所以，我一直非常期待探访这两座城市。这次我在三坊七巷观看了闽剧、木偶戏，以及茉莉花茶的制作工艺，我和夫人都对中国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印象深刻。作为外国人，我们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探索和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在鼓浪屿的管风琴艺术中心，我们惊喜地看到来自波士顿灵光堂的管风琴。灵光堂是我夫人家族五代人做礼拜的教堂，我的夫人就是在这里受洗的。这架管风琴始造于1890年，早年位于波士顿-灵光堂的圣坛位置，是英式传统教堂管风琴。2007年，胡友义先生在拍卖会上将其购买下来，无偿捐赠给故乡鼓浪屿，经过修复，如今居然又能重新被奏响了。看到家乡的管风琴被保护得这么好，我十分感动。在美国，人们只有周日去做礼拜才能听到管风琴声，但鼓浪屿的管风琴艺术中心每天有四场演奏，每周五还有音乐会，管风琴在福建得到这样的普及，让人惊叹。那天，我们听到用这个古老的管风琴演奏了三首曲子，其中有美国电影《爱乐之城》的主题曲《La La Land》，还有福建民歌《采茶扑蝶》等，中西文化在此完美交融，我和夫人都非常喜欢，感到很亲切。这也提醒我们，文化的交流非常重要。
记者：在福州烟台山和厦门鼓浪屿，您看到曾经的美国领事馆旧址都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如今游人如织。这次您也到访了鼓岭，鼓岭上展示了一张1903年美国驻福州领事葛尔锡在鼓岭举办生日宴会，邀请了80多位鼓岭村民参加的照片。如果时光倒流100多年，您想对他说点什么？
伯恩斯：首先我要向葛尔锡致敬，感谢他当年的外交服务和对美国的贡献。1903年，他和鼓岭村民共度了自己的69岁生日，我明年刚好也满69岁了。外交是以人为本的事业，我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就是把普通的美国人和中国人联结在一起，比如普通的观光客、学生、生意人等。有了这样的基础，才能发展出政府对政府这样更大规模的关系。早在1784年，美国商船“中国皇后”号首次抵达广州黄埔港，中美就建立了贸易联系，逐步开启了各项往来。美国和中国历史息息相关，记住这段友情很重要。这次我来到福建，看到两处美国领事馆依然保持原样，真好。这也给我履行大使的使命增加了动力。我坐在老领事馆办公室，回忆起这段历史，十分感慨，希望中国人民特别是福建人民能够始终把美国人民视为朋友。
经贸往来：不乐见“脱钩”发生
记者：您这次来福建的第一站就去了福耀集团，这家福建企业在美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俄亥俄州代顿地区曾以传统制造业、汽车制造业为核心，但2008年金融危机后逐渐没落，被称为“铁锈地带”，大批工人失业。福耀的到来为代顿地区低迷的经济打上了“强心针”。目前福耀已占全美汽车玻璃市场30%以上的份额，解决了就业和税收两大核心问题，2020年，俄亥俄州州长还向曹德旺颁发表彰信，可以说双方实现了互利双赢。能否谈谈此次你们的会面？另外，您认为未来哪些产业是中美双方可以合作深耕的领域？
伯恩斯：因为以福耀集团故事为蓝本拍摄的纪录片《美国工厂》斩获了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长片奖，福耀在美国可出名了，我和夫人在来中国之前都看了这部纪录片，很荣幸能和如此具有个人魅力的创始人及董事长曹德旺先生会面。这是一家了不起的公司，专精于汽车玻璃，已在俄亥俄州、密歇根州等五个州投资设厂，创造了3000个就业机会，还把爱岗敬业的企业文化带到了美国。福耀是美国最大投资者之一，并且还有意扩大投资，我对此深表谢意。它在美国有完整产业链，实现了智能化生产，也受到美国当地汽车厂商的欢迎，通用、特斯拉等整车客户的订单络绎不绝。福耀集团从改革开放发展到现在，不论在中国还是美国都很成功，也见证了两国经贸关系正常化的全过程，很不容易。
我在这次与曹董事长的会面中也说道，中美经济有很高的互补性。我不希望双方的经济渐行渐远，不乐见“脱钩”发生。我想举一个例子，比如农业。美国是向中国出口大宗农产品的国家，出口的产品包括大豆、玉米，还有来自我家乡的波士顿龙虾。
记者：美国是福建重要的外资来源地和对外投资目的地。埃克森美孚、戴尔科技、沃尔玛、亚马逊等美国世界500强企业已落户福建，宁德时代、建发股份、厦门航空等福建知名企业也在美国投资设点。美国也是福建重要的贸易伙伴。2023年，福建对美国进出口2536.8亿元人民币。美国曾经是福建第一大贸易伙伴，近几年这一位置被东盟取代，对此您怎么看？
伯恩斯：贸易是中美双方非常重要的联结，应该继续加强我们的经济联系。另外，我想指出的是，东盟是由10个国家组成。因此，如果用单个国家与福建的贸易额来衡量，美国还是第一，对此我感到很自豪。
人文交流：相信文化和青年的力量
记者：早在100多年前物质生活还十分匮乏的年代，中美人民守望互助，在鼓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甚至他们的后代至今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如今，福建与美国已经结有17对友好城市。去年，“鼓岭缘”中美民间友好论坛在福州举办，欢迎美国“鼓岭之友”回家。这次您也到访了鼓岭，您认为未来应如何提升人文交流，加深两国人民的相互理解？
伯恩斯：首先，我要感谢习近平主席的支持，帮助加德纳夫人找到先生日思夜想的儿时故乡鼓岭。我很高兴看到“鼓岭之友”回来，这是个动人的故事，并且我知道，不只美国人，还有很多欧洲人也曾住在鼓岭。听说今年6月，还将举办2024“鼓岭缘”中美青年文化交流周。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的同事会再次出席，如果到时有时间，我也会来参加。我会努力为两国人民创造更加长久的未来。
中美关系很重要，虽然在很多重大问题上我们有分歧，但两国政府要以负责任和有效率的方式来管控分歧。我认为文化是一种能够让两国建立桥梁的力量。“鼓岭缘”显示出中美人民可以在一个地方和谐共处。其实，篮球也可以作为重要桥梁。我在中国各地都看到人们在打篮球，乡镇城市处处都有，我甚至还在北京和上海看过中国职业篮球联赛，在浙江的一所中学和学生一起打球。中国的篮球明星姚明在美国可是个大人物，家喻户晓，就算今天也是名震四方。另外，前两天彭博社还问我，美国知名歌手泰勒·斯威夫特是否应该来中国开演唱会。我是这么回答的：“我有三个女儿，还有一个外孙女。如果我不努力一把，把泰勒邀请来这里，她们是不会原谅我的。泰勒是个耀眼的艺术家。”
记者：这次您还专程去了厦门大学，您的印象如何？目前中美在高等教育以及青年交流方面仍面临一定的阻碍和隔阂，您认为未来该如何加强这方面的交流合作？
伯恩斯：厦门大学是一所非常美丽的学校，拥有一流的研究实力和学术氛围，如果美国学生能来这里读书，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很好的事。我在厦大参访时说，今年是中美建交45周年，双方应以此为契机，在两国高等教育方面争取更大合作，加强在生物科技、量子科技、人工智能等方面的合作，积极支持双方学生赴对方国家留学深造、交流互鉴。
10年前我们有1.5万名美国留学生在中国，现在只有800人，在福建的不到30人。去年，习近平主席出席美国友好团体联合举办的欢迎宴会时宣布，为扩大中美两国人民特别是青少年一代交流，中方未来5年愿邀请5万名美国青少年来华交流学习。作为驻华大使，我将为促进中美两国教育交流提供支持，也希望更多美国学生来华交流学习，成为中美两国友好往来的桥梁。如果我们通力合作，顺利完成这个目标，将让美中关系更加稳固，把两国社会更好地联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