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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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诗意

□路来森

烈日炎炎,溽热将人裹卷成一团黏稠。

这个时节,我喜欢读诗,读古典诗词——那些描绘田园风光的诗词。在书香精神的园地,寻找一片阴凉,以之消夏。

宋代诗人李重云的一首《忆王孙·夏词》,描绘了一个经典的夏日场面:“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夏雨初霁,香蒲摇摇,清风猎猎,吹过荷塘;荷香四溢,弥漫整个庭院。这个时候,取出冰凉的瓜、李,咀嚼在口,伴着荷香的,是满口的瓜香、李香。实在无事可做,人便坐在竹床上,本想做点针线活儿,可慵懒一阵阵袭来。于是索性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睡得很深,睡得很沉,黑夜中梦也长长,梦也生香。或许梦里还有竹篱,有飞鸟,有花开,有远天的一抹红霞……

虽说酷夏难耐,但诗里的夏日,也有着如此多美好的元素。池塘,是夏日最柔婉的一泓清凉;荷花,是炎热下最清丽的绽放;午梦,是难熬的白日里一枚翩跹的蝴蝶。

蜻蜓、蝴蝶、蝉,更称得上是夏日的精灵了。范成大《夏时田园杂兴》(其一)曰:“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其中“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写蜻蜓、蝴蝶,最是惬意。

夏日长长,篱笆上爬满青碧的藤蔓——扁豆蔓、丝瓜蔓。藤蔓上,开满了花儿,黄的丝瓜花,白的、红的、紫的扁豆花;花儿的清香,弥漫着,氤氲着;蝴蝶和蜻蜓便闻香而来,时飞时辍,姿态曼妙。

人在凉荫下,看花,看蝶,看蜻蜓,溽热中生一份欢喜;心情,便自在如蝶,如蜻蜓。

不少人责备蝉的聒噪,可是,试想一下,炎炎夏日里,若没有了蝉的鸣叫,这个夏日,该是多么的寂寞啊?

“新蝉忽发最高枝,不觉立听无限时”,也许是夏日里的第一声蝉鸣,被人蓦然间听到,只觉是好一份惊喜。不知不觉,立在那儿,听下去,听下去……“蝉声如雨”,我喜欢这富有诗意的四个字。这四字虽不是诗,其韵味却胜于诗。“蝉声如雨”,是因为蝉的吟唱,唱出了一份淅淅沥沥的雨的清凉。

对,夏日不能不谈雨。

春日谈雨,让人盼,因为“春雨如酥贵如油”;秋日谈雨,让人愁,因为秋雨连绵,阴郁牵怀,愁肠百端;冬日谈雨,因为雨会变成雪,雨成就了寒冬里的一份圣洁。唯夏日谈雨,带给人的是无限的喜悦。

久热熬人,此时,来一场雨,该是多么畅快啊。无论是突如其来的暴雨,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都让人心生盼望。

苏轼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中写道:“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黑云滚滚,雨弹如珠,湖面水天一色。纯然写雨,气势恢宏,一派大家风度。

读之,溽热的夏日,顿然天地一凉。纵是听雨,亦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写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诗人听雨,听出的是一番人生况味。读之,让人沉思;思则心静,心静则凉。

炎炎夏日,不如读诗。夏之诗意,凉爽沁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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