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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时代 缤纷海丝

刘益清

大航海揭开全球化的大时代,渗透到世界每个角落的货物贸易,让海上丝绸之路更加无远弗届,更加缤纷多彩。

近世数百年全球贸易,白银是主要的结算货币,亮闪闪的银币(银两),是交易各方共同接受的硬通货。

在古代东西方,白银都是财富的象征。但历史上,白银既曾折射过商品经济发展的荣光,也承载过落后挨打的屈辱。

1005年1月,北宋与辽国在澶州订立和约: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因澶州(河南濮阳)在宋朝亦称澶渊郡,故史称“澶渊之盟”。鸦片战争,中国战败。1842年8月29日,中英签订《南京条约》,其中涉及赔款‌一条云:大清国向英国赔偿鸦片烟价、商欠、军费共二千一百万银元。此后,多个不平等的条约,皆涉及中国以白银赔款的条款。特别是《马关条约》,中国被迫向日本赔偿军费白银2亿两(约合2.3亿美元),这笔巨额赔款加重了中国人民的负担,同时加速了日本军国主义的发展,中国进一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

16世纪开启的白银时代,欧洲的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是早期海上贸易的“三驾马车”,与东方大明帝国商业往来日益频繁,特别是月港被辟为合法的外贸门户后,海上贸易更为活跃。

全球白银产量自1600年起为12万吨之巨(甚至更多),产量一半归于亚洲,其中大部分无疑流入了中国。国内外学者均认为,中国在明清之后成为全世界白银的“秘窖”,这是无可争议的共识。而生生不息流动的白银,是中国经济的白色血液,牵动中国经济的神经,造成一次次兴奋与痉挛乃至紊乱。

白银与明朝的兴衰息息相关。究竟是白银流入决定了帝国命运,抑或是帝国自身的走向影响了白银流动?真实的历史是无数个体互动的结果,白银命运与帝国兴衰之间也是如此。

16至18世纪明清海外贸易非常发达,可以说是当时海外贸易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人们从明清时期中国吸收的海外白银量能看出一些端倪。从1567年隆庆开关起到1800年这233年中,每年从外国输入中国的白银皆超过200万两!而明代国内白银的年开采量只有8万两。

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到崇祯十三年(1640年)的80余年间,澳门以其特殊的海洋贸易港口的地位,为明朝输送了大量的白银,填补了明朝本身白银生产的不足,解决了明朝的“银荒”。

无论是从贸易体量来看,还是从贸易结构来看,澳门已经成为16世纪下半叶至17世纪上半叶全球贸易体系的中心。隆庆年间,政府开放海禁,民间的海外贸易开始繁荣,澳门凭借着其在当时的国际经济地位,更是将明朝卷入了全球化经济的历史新格局。当时,以澳门为中心的南中国海上转口贸易,已经形成了四条重要航线,即:澳门—果阿—里斯本的亚欧航线,澳门—长崎的远东航线,澳门—暹罗—望加锡—帝汶的南洋航线,澳门—马尼拉(吕宋)—墨西哥/秘鲁的太平洋航线。

历史学家桑贾伊·苏拉马尼亚姆在《葡萄牙帝国在亚洲》一书中说:“这里(澳门)是中华帝国最繁荣的港口,仅葡萄牙人每年就从这里运走五万三千箱丝织品,各重十二盎司的金条三千二百个,七担麝香、珍珠、砂糖、陶器。”

货物外输,白银流入。那么,由澳门输入的白银有多少呢?仅是从马尼拉通过澳门流入明朝境内的白银,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开始,每年最低以200万两计,并呈逐年上升趋势;而澳门至长崎的航线开通后,从1557年开始,每年由日本输入明朝境内的白银高达450万两,即使是到了崇祯九年(1636年),因为德川幕府对葡萄牙商人的不信任和驱赶,这条远东航线的贸易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由长崎输入澳门的白银也有235万两。上述数额,还没有把澳门—果阿—里斯本的亚欧航线、澳门—暹罗—望加锡—帝汶的南洋航线的贸易额计算在内。

自16世纪末起,欧洲资本主义经济加速扩张,其时,漳州九龙江下游的月港也迎来其最为风光的时代。“海上三驾马车”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的货币持续不断地流入闽南,以18、19世纪的铸币输入较多。《清朝文献通考·钱币考四》记载:“至于福建、广东近海之地,又多行使洋钱……闽、粤之人称为番钱,凡荷兰、佛朗机诸国商船所载,每以数千万元计。”

一位学者说,以丝绸、瓷器、茶叶、漆器等明朝特产在欧洲、日本等上流社会的畅销度来看,当时世界生产的半数白银都流入了中国,是毫无疑问的。

明朝在福建开放对外贸易,满足了国内商品寻找和出口国外市场的需求,并且为帝国带来了丰厚的商业利润,随着丝绸、茶叶、瓷器源源不断地出口海外,欧洲、美洲的白银如流水般进入明帝国。

相关资料显示:从1567至1644年间海外流入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3亿两,相当于当时全球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故而明朝也就有了“白银帝国”的称号。巨额的白银缓解了明帝国的财政危机,为后世的张居正改革和万历三大征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但历史的发展逻辑十分诡秘,由于巨额白银大部分流进官僚的口袋,明后期国库竟日益空虚,农民起义频发,女真族趁机崛起,成为明朝灭亡的最后掘墓者。

在银本位时代,白银一直是世界贸易主要结算工具。据统计,1550—1800年的大约250年间,中国通过外贸共获得了大约12亿两白银,占了这段时间内世界白银总产量的一半左右。清朝代替明朝后,经济和海外贸易恢复发展。1689年,英国与中国在广州正式通商,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国。中国向英国、法国、西班牙等欧洲国家出口茶叶、丝绸、瓷器等,维持了此后100年以上的贸易顺差地位。1820年,中国经济总量占世界32.4%多,是全球第一大经济体,赚取了大量的白银外汇。但是,从1840年到1906年,由于清政府腐败无能,屡屡与列强签订不平等条约,中国一共赔付13.2亿多两白银,相当于1901年清政府财政收入的11倍。这60多年,如天文数字的赔款,足以抵销了明清时期流入白银的总和。

天下兴,社会稳,则经济增长加快,银子流通加速。天下乱,则经济增长滞缓,银子流通慢。作为商业文明的货币载体,明清时期,白银对世界贸易的发展,无疑起了积极的助推作用,具有独特的金融属性和国际流通功能。

闪闪白银,映照海丝繁华,折射商业文明盛况。在海丝拓展中凸显功能的白银时代,显然是文明互动、和平交流的共赢时代,而不像战争带来的白银赔款那么野蛮,那么令人憎恶!

在全球一体化浪潮绝不会停止、世界维持多极化格局的时代,白银的功能虽然不再,但商业文明之光、国际贸易之光,仍如白银一般耀眼,仍将照亮各大洲人们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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