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美国副总统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表演讲，抨击欧洲领导人在言论自由、民主政治和移民政策等方面的问题，认为欧洲面临的最大威胁来自内部而非俄罗斯或中国。此言一出，国际舆论一片哗然。那么，万斯的言论真的是剑指欧洲吗？

首先，万斯对欧洲内部价值观和意识形态问题的批评，本质是在强调西方的身份认同政治。他对欧洲言论自由的指责触及了一个关键又敏感的问题：欧洲是所谓的西方“民主”发源地，全球自由主义给西方民主国家带来了危机，但欧洲各国政府的应对举措却屡次背离“民主传统”。这深刻挑战了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世界所宣扬的“自由民主论”，冲击其政治认同的基础，造成了认同政治困局。

认同政治问题由来已久，它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视自己为“常态”，而与己不同者为“非常态”。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认同政治》一书中指出，认同政治的崛起是当代国际政治的重要议题之一，其源头可以追溯到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以及《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近些年来，大规模外来移民问题导致欧洲内部出现裂痕，美欧在对待移民和难民问题上的政策分歧也越来越大。欧洲的做法令特朗普政府感到不满，并将其上升为对西方认同政治的挑战。

在演讲中，万斯提出了多极化时代的西方集体愿景。他认为“多极化”是一个软弱无力的术语，掩饰了“文明间的冲突”。万斯不断提醒欧洲，他们未能理解世界已经进入了基于文明分野重塑地缘政治关系的新时代。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万斯在演说中43次使用we（我们），22次使用our/ourselves（我们的/我们自己），5次使用us（我们）。此类话语表明他在批判欧洲的同时，又不断强化美国与欧洲的共同身份，塑造西方国家认同政治共同体。

其次，万斯批评欧洲，旨在敲打英、法、德等国配合美方外交战略，以加强对欧影响力。从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美欧本身就是政治矛盾的产物，内部的制衡和利益分歧始终存在。在伊拉克战争时期，美欧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美国前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曾经以是否支持美国对伊拉克动武为标尺，把法、德等反对伊拉克战争的欧洲国家称为“老欧洲”，把积极支持美国的中东欧国家称为“新欧洲”，并称“北约欧洲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新欧洲”。其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中东欧国家加强对欧洲的控制，牵制欧盟一体化进程。

此外，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洲一方面追随美国支持乌克兰，另一方面又持续进口俄罗斯的油气资源。美国对此不满，批评欧洲为俄罗斯输送用于战争的资金。在对华政策方面，欧洲各国愈加务实，在是否支持美国遏制中国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万斯也借此提醒欧洲盟友，阻止欧洲单方面调整对华政策。

最后，万斯此番言论的最终目标还是为了重塑美国全球霸权。根据最新发布的《2025年全球软实力指数》，中国排名仅次于美国，位居世界第二。面对中国日益增强的国家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美国或将实施所谓的“软制衡”，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南方国家进一步施加压力。同时，通过主导俄乌冲突的谈判进程，强化其对西方国家的影响力，为美国重新掌控全球事务创造条件。

据此，万斯的演说至少包含两层外交目标。其一，稀释慕尼黑安全会议的俄乌冲突相关议程，为“美俄对话”营造必要的政治和舆论氛围；其二，敲打欧洲“传统派”和“自由派”，继续挟持欧洲服务于美国的霸权利益，实现从“让美国再次强大”到“让西方再次称霸”的时代转变。

从近期来看，由于万斯讲话深深刺痛了欧洲的敏感神经，导致欧洲产生“心理孤岛效应”，未来可能会高举“欧洲利益优先”之旗，强调战略自主意识，调整对俄政策，深化对华合作，在国际事务中与美国展开竞争。但受制于内部固有的政治认同和利益冲突等因素，这一设想恐难以实现。欧洲究竟是走向“强独立”还是“再依附”，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作者系中国矿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