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眷恋久别的恋人,我急不可耐地扑进了桃溪那熟悉温柔的怀抱。
初春早晨,乍暖还寒,天地还是一派混沌朦胧,栖息在桃溪边的那群白鹭最早醒来,它们睁开惺忪睡眼,轻轻扇动着洁白的翅膀,伸着懒腰,试探着,扑棱着,从这棵树向那棵树跳跃而去。起初,这一切是悄悄地进行,只在浓密的树林里留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生怕吵醒身边的同伴;倏地,其中一只拍翅而起,嘎的一声,猛然向桃溪上空盘旋而去。仿佛受到召唤,一大群白鹭一哄而起,争先恐后、热热闹闹地飞向蓝天,而后找准机会,俯冲向平静如镜的水面,或者停留水坝边的石头上,更多的是飘落到溪中央的那片沙洲上。它们三五成群、嬉戏打闹,像住惯桃溪两岸的娉婷少女,就着明镜般的水面梳洗打扮、左顾右盼。
桃溪水与白鹭唱和着,那么自由洒脱,像淘气的小男孩,在宽大的河床上飞快奔跑、跳跃、挪移,在光滑的五彩石上,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仿佛在说:追来啊,你们抓不到我!于是,人们在桃溪两岸每隔一段距离,用长条石、橡皮坝拦截着急疾向前奔跑的溪流。于是,形成内外两重天,一静一动,一弛一张:堤坝内,静水深流、潭水清澈、倒影沥沥,到处荡漾着一汪明晃晃的绿;堤坝外,落差天成,一股股急流飞泻而下,大珠小珠,白练玉带,急切向前冲时,把偌大的河床切割成块块绿洲湿地。这里水草丰茂,横生竖长,旁逸斜出,成为各种鸟类的天堂,它们纷纷在这里觅食、栖息,偶尔也会打情骂俏,互相追逐。
当然,这片嫩绿芳香的水草也激发了牛的味蕾,不知什么时候,这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群牛,膘肥体壮,棕色的背,白色的腿,黑色的牛尾巴有节律地拍打着,嘴巴不停咀嚼着,神情专注,却自在如水。也许是牛的身躯结实可靠,也许是牛的性格善良敦厚,值得信赖,那几只白鹭像事先分工好了一样,轻盈飞起,悄悄地飞落在宽大的牛背上,不多不少,一牛一鹭。它们静静地伫立着,怡然自得,不慌不忙,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思考人生;而牛们也仿佛没有感觉到背上有谁在骚扰,任溪水哗哗地流,任微风吹打皱起的波,兀自岿然不动,如同时光中的雕塑,让远处的人们凝神观赏、忍俊不禁。似乎感觉到被人跟踪,鹭们反应敏捷,一声长鸣,结伴从这一带白渚转移到那一片绿汀,在湛蓝天幕的衬托下,映出一帧美丽的剪影,恰是李清照笔下“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意境。
此时,太阳悄悄从远处的云峰山脚爬上来,丝丝霞光越过余光中文学馆的屋檐翘角,越过白鹤拳广场的雕塑,照射着正在桃溪两岸晨练的人们,他们有的鹤武八卦阵,有的翩翩桃林下,有的漫步绿道中,均心无旁骛,悠然自在。此时,周围愈发显得安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偶尔清脆的鸟鸣声……
我想,王籍游会稽若耶溪“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妙趣,也不过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