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清晨5点不到,海风摇荡着渔排,绯红的朝霞刚刚浸润天际,“90后”彝族小伙巴足木且一家人早已坐上驳船,前往霞浦下浒海域渔排。这片海,刚结束这一季的海参养殖,他们要把渔排上淘汰的吊笼收集起来,再送到岸上的加工厂回收、处理。
“我们负责搬运吊笼,每个赚6角钱,平均一天能运3000个。”巴足木且一边熟练驾船,一边聊着当天的工作,“今天中午退潮前必须运完离岸,不然船就出不去了。”
7年的海上奔波,让他对这片海域及潮汐规律了如指掌。
往年4月底,霞浦海参收获季结束后,巴足木且一家就会返乡。今年,因为“有活干,能多赚点”,他们的归期一推再推:先是在长春镇一海带加工厂帮忙,包吃住,每人每天380元工钱;然后,又接上搬运吊笼的活儿。
“算下来,这一季我们夫妻俩能攒下10多万元。”长年在海上劳作,巴足木且晒得黝黑,“忙完这趟就回家,太想家了!等11月过完我们彝族年,再过来。”
他的家乡在2000多公里外的四川省凉山州越西县板桥镇——包括越西在内的凉山州曾是我国最大的集中连片深度贫困地区之一。据不完全统计,目前,霞浦县溪南、北壁、下浒、沙江等海域养殖渔排已吸纳四川、云南、贵州等地务工人员1万多人,从事海参、鲍鱼、大黄鱼、海带等养殖,其中来自凉山地区的占到一半以上。
此前,巴足木且在老家跑过农村客运、种植过烟叶,一年家里的收入也有几万元。随着5个孩子的陆续出生,生活压力陡增。2019年11月,早先来宁德霞浦务工的老乡带着巴足木且走出大山,辗转千里来到霞浦的海参养殖渔排落下脚。之后的几年里,他的妻子吉尔阿依、大舅哥吉尔伍且和妻子曲比马麻、小舅子吉尔伍加和妻子日伍牛也相继赶来。
从大山到大海,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每年的11月到第二年的5月,投喂、看管700多口海参养殖网箱,就是他们的工作。每人每月工资七八千元,巴足木且作为管理人员,老板还会视养殖收益给予他额外的奖励。“出来打工就是想多赚点,让孩子有条件读好书,让生活过得更好一些!”巴足木且觉得很满足。
“在家时出门就是大山,家里的玉米地都在山上。”第一次看到大海,巴足木且没想到,“这边水里也能种东西。”刚来时,吉尔阿依走在渔排上小腿都会发抖,如今,她能挑着一担二三十公斤重的饵料,在波浪翻涌的渔排上健步如飞。
一间40平方米左右的管理房,是他们在海上的家。里面分隔成厨房、餐厅、卫生间和四间小卧室。走出房子,是塑胶踏板纵横交错“编织”出的一口口长3.3米、宽4.1米的海参养殖网箱,一片连着一片,在海面蔓延成了一湾蔚蓝的“海上田园”。
每天早晨7点左右,他们踩着湿滑的塑胶踏板开始出工,遮阳帽、防晒面罩、手套、防滑鞋是必备品。先是按量称出一桶桶颗粒饵料,再挑至每口海参养殖网箱旁,逐口投喂,中午前便能完工。其余的时间,就是观测海参的进食及生长状况。
“跟以前比,现在轻松了很多。”巴足木且介绍,这得益于霞浦海参养殖方式的升级。
此前,霞浦海参养殖为传统吊笼式。他们每天清晨4时许就得起床干活,先将海带边角、海泥等混合搅碎制成饵料,再把一个个养殖吊笼从海中提出,逐个清洗、投喂,再放回海中。全部忙完已到下午,累得不行。
去年起,他们所在的渔排升级为网箱养殖,海参直接养在网衣里,饵料也改为专门的颗粒饵料,劳动强度大幅下降,抛撒即可,养出的海参刺形、舒展度还更好。
“他们很用心!”聊起巴足木且一家,渔排老板苏必捷满口称赞。现年55岁的苏必捷是霞浦围江村人。曾经的围江,“靠海不吃海”,土地又稀少,村民一度穷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村里开始发展渔业,由此一路摆脱贫困迈向小康。如今,海参养殖是村里的主打产业,养殖了4万多筐,年产值2亿多元。苏必捷就是靠这片海先富起来的佼佼者,从十五六岁开始海上养殖,养过虾、海带、鲍鱼、大黄鱼,还创办加工厂,事业一路做大、有声有色。
2008年前后,苏必捷开始雇佣凉山乡亲管理海参养殖渔排,巴足木且一家是目前干得最长久的一批。两三年前,他还吸收了巴足木且的小笔资金入股渔排,“大手牵小手”,带着他一起富,这让彝族小伙的心更安了下来。巴足木且还盘算着,努力几年,再投些资金参与海参养殖,两手增收。
去年回家,巴足木且夫妻在越西县城购买了11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打算让孩子进城上学。“打拼奋斗,我们这一代人比父辈过得好了,相信下一代会更好!”
卸下废弃吊笼,驳船的柴油机重又轰鸣,巴足木且一家站在甲板上向记者挥手告别:“明年海上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