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枪吞吐,彩漆游走;护目镜后,目光如炬;汗水坠落,溅成星子,书写着平凡里的滚烫。砂轮与车身碰撞,火花是跳跃的希望;迷彩服裹着一身担当,蹲身的姿势,把岁月压进角落。”走进华安城关郊区的福华汽修厂,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循着喷漆“呲呲”声往里寻,才看见身着迷彩服、戴着防护罩、专注给一辆棕色汽车喷漆的蒋江华。笔者顺手用相机拍了一组照片,他看着画面,即兴用诗歌描述了起来。
这个埋首喷漆的“工人”,身上藏着一串与修车厂格格不入的身份: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漳州市诗歌协会常务理事、华安县政协委员……他曾担任中国诗歌报微诗创作室主编,在《福建百年散文诗选》《福建乡土》《经典作家文选》等各类文学诗刊中都有他的作品,可谓是汽修厂里的“土味诗人”。
“我打小就喜欢诗歌,小时候老师布置写日记,我就用诗歌表达!”说到诗歌,蒋江华眼里开始闪光,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以至于1993年要参加高考时,语文老师反复叮嘱我,作文题若有要求‘除诗歌外文体不限’,千万憋住别写诗歌!”那年高考,蒋江华没发挥好,“虽然被哈尔滨工业大学录取,但因是自费生,每年4000多元的学费”,加上当时他父亲认为“一技在手,人生无愁”,蒋江华最终放弃大学梦,走进汽修厂当起了学徒。道及此,他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
三十几年的汽修生活日复一日,空闲时候写写诗歌便成了蒋江华平淡日子里的调味剂。“干活累了,我就停下来,掏出手机写写诗;心情好或不好时,我也会拿出纸笔写一写。”蒋江华笑着说,体力劳作与文字创作的交替,成了他释放情绪的出口。更难得的是,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他的笔触反倒多了份洒脱自在,“接地气的生活,才养得出鲜活的诗”。
这位手握扳手的诗人,最擅长从烟火日常里挖掘诗意。蒋江华用粗糙的双手书写着细腻的文字,表达着丰富的情感。母亲离世,他写下“慈母已乘桴而去。一夜春寒,愁绪万千,人归何处?”,字句藏着撕心的痛;思念父亲,便寄情于雨:“我拿着手机,通过雨帘这张超大的通讯网,给天堂的父亲发去了节日问候。你瞧,父亲拿着手机正在接受我的祝福”,把思念写得温柔又绵长。他用家人的名字作嵌名诗“梅香华堂双金凤,宏斌霞蔚三江龙”,蕴含着家庭和睦的暖意;以笔名“北溪牛”为自画像题诗“头顶苍穹,背驼岁月的轭,坚毅地迈着沉稳步伐,步步不休”,道出生活的担当。
“写诗是纯粹爱好,作提案就是责任所在了。”除了个人创作,蒋江华从未停下传递文字力量的脚步。任中国诗歌报微诗创作室主编时,他为无数文学爱好者搭建展示平台;深耕民间文艺领域,他走遍华安的街巷村落,挖掘民间故事、本土传说,用闽南语创作诗歌,让地方文化在文字里流转。作为县政协委员、文史员,他的提案里总藏着对文化传承的思考,为家乡文脉延续建言献策。
亲朋好友相聚品茶饮酒时,总爱起哄让蒋江华“露一手”。他从不推托,或吟打油诗,或作藏头诗,随口即来的文采,哪怕是不懂诗的糙汉子也听得叫好,酒杯碰撞声里,满是对这份“诗意”的认可。
这份烟火与诗意交织的生活,少不了家里那盏暖灯的映照,妻子的豪爽与包容,成了他创作最温暖的底色。令蒋江华惊喜的是,这份对文字的热爱也悄悄种进了儿子心里。“他现在在人社局工作,对写小说也很感兴趣。”蒋江华的语气里满是欣慰。
如今,福华汽修厂的机器依旧轰鸣,蒋江华的手机里仍存着写不完的诗稿。扳手与纸笔在掌心交替,车间的粗糙与文字的细腻在他身上交融,酿成了一段独属于“汽修诗人”的滚烫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