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文明是中华文化的鲜明标签，承载着华夏文明生生不息的基因密码。在中华文明迈向现代化的进程中，加快构建农耕文明的空间叙事体系，不仅关涉农耕文明的传承创新，更关乎乡村的文化现代化。乡村承载着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和乡土情结，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和农耕文明的重要象征。当前，可遵循“相遇—相知—相融”的发展进路，使农耕文明与乡村空间实现双向奔赴、双向对话、双向赋能，在此过程中重新审视数千年农耕文明价值体系的现代意义，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实现农耕文明的创造性转化。
准确把握农耕文明和乡村空间营造的契合点。中华农耕文明生发于“大国小农”之上，在长期的农业生产中呈现了协作分工、邻里互助的相处模式，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共生哲学，安土重迁、礼治秩序的乡土伦理，培育了中华民族的生活方式，和乡村空间营造的精神追求深深契合。我们要推动农耕文明和现代文明要素有机结合，书写中华文明现代形态的乡村篇。当前构建农耕文明乡村空间叙事体系的关键，即是以“活化”农耕文明为基本原则进行空间营造。
一是在保护中发展古村落、文化古迹与农业遗迹等农耕文明的物质性结晶，延续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规划和布局。不论是村落的街巷脉络，抑或是水井、古树和塘堰，都镌刻着千百年来的文化记忆，应顺从原有的空间肌理，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二是更新祠堂、村庙与打谷场等农耕文明的集体记忆场所，实现乡村公共空间的再生产。当人类聚族而居，乡村公共空间也就随之而生，其不仅是村民们公共交往的重要场合，更承载着农耕文明的共享精神。如今，乡村公共空间的再生产亟须超越单一功能，例如祠堂的祭祀功能、打谷场的晾晒功能，可将村史馆、文化讲堂、乡村集市等嵌入其中，在功能融合中激发现代活力。三是提炼石磨、水车与犁耙等农耕文明的标识性符号，打造艺术性的乡村景观体系。农耕文明与自然的深刻联结，成就了中华民族“天地大美”的生命美学，麦田、稻田、菜园、篱笆院本身就充满美感，成为最纯粹的乡村景观；废弃的石磨、犁耙和陶罐可改造成游玩设施和指示牌等；“二十四节气”也可融入灯柱、壁画等景观装饰之中，依托艺术化呈现，使传统符号讲出新的故事。
有效搭建农耕文明和乡村空间营造的协同网络。中华文明是一个散布在黄河、长江和西辽河流域的许多地方文明构成的一个巨大丛体，呈现出“满天星式”的发展特征。作为地域广阔、形态多样的文明类型，其乡村空间叙事体系的建构必须依托多层级、跨区域、宽领域的协同网络，打破行政区划的壁垒与文化孤岛的障碍。
一是流域内的协同。从空间格局来看，黄河流域的粟作农业和长江中下游的稻作农业，是中华农耕文明的主要生发地，形塑了不同的物质文明实体，在流域内可进行深度协同发展。以黄河流域为例，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明确要求“推动黄河流域优秀农耕文化遗产活化利用和传承创新”。当前可推动构建黄河流域乡村空间联盟，选取华北平原这一重要空间节点，整合流域内具有农耕特质、民族特色、地域特点的文化资源，打造黄河中下游农耕文化阵地，形成流域整体的空间叙事。二是乡村生产空间、生活空间、生态空间的协同。这一农耕文明的空间表达来源于中国传统农业生产、生活、生态的统一。以农业文化遗产地广西龙脊梯田为例，“三生空间”的协同是指梯田、居住区和能够提供生态服务的地域统一规划、协调发展，使梯田景观、依山就势的建筑群、三鱼共首的生态智慧铺陈在同一方土地上，实现混合化营造。三是实体空间与网络空间的协同。在社会走向数字化的今天，各类数字传播媒介解构了传统的时空观，农耕文明在云端的展览也成为乡村空间叙事体系的一部分。利用AR/VR技术复原农耕场景，打造农耕文明虚拟博物馆和数字剧场，从线下和线上空间的交互中，将看到更加完整鲜活的农耕文明图景。
有序推动农耕文明和村民日常生活的相融共生。文化是生活的样法，农耕文明的最终归属是村民生活的日常化与情感化。与工业化存在方式不同，农耕文明是离自然最近的文明形态，也是离人的本性最近的文明形态。天地人的和谐关系、诗意栖居的生命情怀等都说明了农耕文明本就深深植根于生活之中，而人的主观能动性则是最重要的赋能力量。当前，应充分发挥村民在空间营造和讲述中的主体责任，以文化共创促进文化相融。
一是坚持可达性原则，构建村民“15分钟文化生活圈”。根据人口规模和服务半径，依托古树下、水井旁等农耕文明记忆场所，嵌入口袋公园、微型书屋、文化长廊等多样化设施，将“能不能到”这一村民文化参与的首要前提贯彻落地。二是坚持共创性原则，打造“沉浸式文化体验空间”。例如在农旅融合中，可开辟共享菜地、认养果园、非遗工坊等，使村民充分发挥自身禀赋，带领游客体验农业种植、水果采摘、酿酒工艺等，这不仅深化了村民对农耕文明的理解，更让传统农事成为有价值的旅游产品。三是坚持在地性原则，实施“村民文化叙事行动计划”。组织口述史采集、地方生活史整理、文化地图绘制工程，如让云南沙溪的村民讲述茶马古道的故事，让福建福鼎的村民讲述白茶文化的故事，让村民成为农耕文化空间的转译者、传播者与共享者。
［作者单位分别为上海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文化自信自强的内生逻辑及推进路径研究（编号：23BKS065）”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