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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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了梅花便过年

□向贤彪

“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古人过年物质条件有限,但精神的愉悦和充实并不逊于今人。过年插梅花的习俗,正是体现了一种高雅的格调、一种清新的气息。

好的习俗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儿时在老家,母亲在老屋的后面栽了两株蜡梅,每年临近春节,蜡梅都会如期绽放,那诱人的芬芳,让过路的行人驻足吸吮。偶尔有人偷偷靠近采摘一枝,母亲也假装没看见。有人欣赏她亲手种的蜡梅,她高兴啊!到了年三十,母亲会吩咐我们摘几枝蜡梅插在花瓶里,并说:“有蜡梅陪伴,过年才有年味。”时光过去竟半个世纪了,我仿佛又闻到了老家老屋后面那两株蜡梅的清香。

由于受母亲的影响,在百花中,我对蜡梅情有独钟。在儿时的作文中,常有对蜡梅的描写与赞美。王安石有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暗香”二字妙哉!它是淡然而浸入肺腑的自然气息,花香千万种,唯蜡梅才具备这等天香。我敢说,再高贵的香水,也散发不出如斯销魂的香味来。后来,读了古人的《荆州记》,看到诗人陆凯,自江南寄梅花一枝到长安与好友范晔,并赠诗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许久沉浸于感动的遐思之中。赠梅予友,以梅抒怀,该是一种怎样美好的情愫,一种怎样冰清玉洁的友谊!

前些年,在泉州工作时,清源山上有一片蜡梅。每年花开之时,我都会独自前往,寻一方石头坐下,静静地品味它独特的清香。当时,也曾萌发折一枝带回家的念头,但忽发想起《茉莉花》中“又怕看花的人儿骂”的歌词,也就作罢。后来,一次到江滨公园散步时,偶然拾回两株被人遗弃的蜡梅小树苗。当时,枝叶已经枯萎,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拿回家后,我把它栽种在门前的草坪里。心想能活就活吧。没想到,它还真的活过来了!经过一个秋冬的孕育,小树苗长高了,爆出了不少新叶。第二年的腊月,竟然开出了几朵淡黄的花。

你看,那花朵开得多好啊!嫩黄色的花骨朵绽开于紫褐色的树干上,黄灿灿的,不染一点瑕疵,娇艳如霞,淡雅如水。整个花朵娇嫩得如一株刚刚拱出地面、沐浴着细雨的幼芽,又活泼得像一只新孵出来的雏鸟,向着阳光呢喃,使人不由得想起清代著名女诗人谢浣湘咏梅的诗句:“梅花换却旧时妆,缃様裙儿点额黄。”这梅花合时而开,本为常情,但比之美人换妆,像点点粘在浅色裙子上的鹅黄,美丽姣好,显得高贵又端庄。女诗人是懂得梅花的,她巧妙地运用意象的表现手法,隐晦地道出了冬去春来,梅发新枝、吐蕾绽放的情景。“点额黄”是引用《初学记》中宋武帝之女“梅花点额妆”之典故,既贴切又形象。

后来,我调回福州工作,便将这两株蜡梅挖出带回福州,栽种在门前的空地上。春天,为它剪枝;夏天,为它浇水;秋天,为它除草。吃剩下的菜叶瓜果皮瓤埋在树根下,权当给它施肥了……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几年工夫,蜡梅长成大树了,枝干粗壮,叶子肥硕,开出的花朵更是精神而饱满。每当蜡梅绽放之际,路过它身边时,我都会停下脚步,与它凝视一会儿。它们虽不言语,却胜似言语,闻者是先知,有了交流便是知音了。我想,万物是皆可交流的,只要你心诚。假若心不诚,蜡梅就是蜡梅,只是一种自然之物,而非心灵通达的知音。

又一个春节来临了,门前的蜡梅如约迎寒绽放。我折了一枝送给朋友,他回赠一首小诗:“窗前忽闻浓郁香,凝目犹见淡黄妆。醉人清气久盈室,有梅相伴年更爽。”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插一枝蜡梅,年味更浓了,也把今年最早的春色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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