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总是如约而至。这南方的冬日，似乎总不成气候，阳光常常明媚，不热烈，有点柔软。

偶尔，早起时窗玻璃上挂着冷雾氤氲的样子，裹着一瞬间的彷徨，欲说还休，冷终究是冬的底色吧。

楼的对面有一方小小的草地，看着有些荒芜，似乎不应该为城市所包容，却实在是野草、野花的天堂。一到冬天，便寂寥了许多，显得有些疏离的落寞了。那些从草尖里冒出的点滴美艳，似乎耗尽了生命，又似乎趴在一堆枯黄地下，悄悄地积攒一些绿意，让人有些意外的惊喜，给裂缝里的水泥边一丝生命的细节。

值此寒冬，斜靠一方小窗，看着零星的草梗光秃秃地挺立，时间仿佛凝滞在跟前，只随着风儿轻摆，不同于春日的生机，这遍地萧条亦然可以从容不迫地煨暖人心，缓慢地，在心间浮浮沉沉，于一片隐匿中乍见还欢。明朝沈周的“冬日晴可爱，温如君子人。即之不觉热，默生怀抱春”，说的大概就是此时此景吧。我索性放下手中的书，下楼去亲近这一方的自然。

风迎面而来，才惊觉不似室内望着的和煦。终是冬日，即使阳光灿烂也挡不住这风里暗含的凌厉。白居易《早冬》诗曰：“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曾经总对这句诗有着疑问，而今，似乎是福至心灵，如漫天花瓣飘落，盈满心灵。冬还是冬，心境却一转“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之感。风从飘起的长发吹过，一丝清冷于发间入了脖间的肌理，体温合着脉搏泛着午后的温柔，交织于心头。心的角落，进了一丝光影，便有了不一样的滋味，纵使惆怅，也得一瞬的开释。

小路弯弯绕绕，我并没有向着它要去的方向追赶一个结局。我驻足停留在这一方草地前，回望我房间的窗户，阳光正好在窗玻璃上折射的弧度就是我站的地方。入眼的光显得格外刺眼，再看仔细，天光变得缥缈，挂满了闪烁的晕影。原来，冬日亦不是无情的，曾经错过的五彩斑斓的光影只是我不曾的回望。可时间的叶脉笼住了所有，我亦只能回望，除此，别无他法了。

草坪被水泥固住了一圈，随意的、并不工整的边沿像针脚凌乱的即兴而发。几簇枯黄斜斜趴着，我伸手扶了扶它们，摆正了。我想，也许这也是它们想要的姿势。枯落的过往，是时间留着的痕迹，是来过的方向。“满船风雨满船花”，相对于绿意盎然，这样的枯黄和萎靡何尝不是一种气象非凡的底蕴？它们的根系不还牢牢扒着地下的土吗？若时间可以往返，一草一秋色又何妨？它们终还是它们，散去一身秋意，还有来春的蓬勃生机。

对岸的山水里隐着不少层层叠叠的高楼，一定有许多人家庸常自在地过着，或许在忙，或许像我一样，得片刻闲着，一任思绪飘飞。素来平缓的白云，今日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在我的头顶上，一簇簇地，热闹地过去了。内敛的冬里，眼前的草坪虽小却自有一番敦实，一望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