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头走向巷尾

慢慢地，我们就老了

低矮的门楼里

依稀有伛偻的日子

悬浮在清晨的月色中

你就像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辗转，沉吟

一条水渠从我的童年清澈流过

每一缕腾起的细浪

从此都与我相依为命

古老的村庄就像是一棵

冬季里的树假装安静地生活

街尾墙根下

不断有被酿制的世俗和疲惫涌出

我将眺望放平

一日三餐，就着斑驳的街灯

啜饮你的无限苍凉

你是我阔别已久的村庄

你的脊梁撑得起沉沉暮霭

多年以后，我从原路返回

被你举在温润的掌心里

每一次的回眸

都撞进你慈祥的目光

曾经以为遥远的日子

如今都在眉间次第舒展

往后的日子

我将守着你渠岸上

盛开的每一片叶脉

和你一起

四季常青

杯 溪

等到漫山遍野的桃红李白

汹涌而至的时候

你粗壮的声音，突然

将脚下的土地拓展得很宽很远

一盏渔火的光芒

照亮沿溪铺开的村村落落

移动的云影和拍岸的涛声

逐渐靠近我的视野

溪岸上怒放的花花草草

让我想起

我们最初的家园

杯溪，一条最古老的水路

蓄满了乡村少年眺望远方的泪水

顺流而下的风

吹乱了老屋房檐上的风铃

你的每一个眼神

和每一个动作

都充满了飞翔的冲动

沿着祖先的呼吸

我在你的倒影里停留

期待一场雨的来临

就像一条鱼

渴望得到你的每一朵浪花

杯溪，其实你最动人的部分还在于

你的每一次沸腾都始于一场花事

如同我体内每一滴血的流淌

都是你不同季节随意的花开花落

溪岸上游走的风来去匆匆却很稳健

你的涛声总是很平静

就像一个平素节俭的母亲

偶尔祈盼的奢华

也仅仅是疲惫之后的

另外一种幸福的憧憬

当你目送秋天的风远离的时候

我终于明白

翩然飘零的落叶

为什么总会有

被岁月说服的安静表情

你身后起起伏伏的桃树李树

为什么会肆意张扬地昂起高傲的头颅

想必是它们茁壮的植株

注定都要高过群山，甚至

高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