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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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狂欢

□柯国伟

小时候,大家住在低矮的平房里,一大片连在一起,家家户户的门都敞开着。只要小伙伴们在一起,就可以你家逛逛、我家看看,而且大人们都宽容孩子,不会有什么隔阂。一群孩子就像一支行进的队伍,在街道小巷四处穿行,一整片街区都是孩子们玩乐的场所,大人们习以为常。

这支队伍到哪,哪就有欢声笑语。到别人家,就像去旅游参观,颇有神秘感,每个孩子都喜欢,也因此能领略各家各户的不同陈设。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彼此差距不大,大多住的是老瓦房或改建的石结构房,有质朴的年代感。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到邻居家,十几平方米的卧室里,白色的灯光略微昏暗,却有迷蒙的朦胧感,墙壁上贴着当时流行的小虎队海报,挂钟在墙上嗒嗒地晃着钟摆,一张单人床撑着白蚊帐,桌上有一台小电视。我们几个孩子挤在一起说说笑笑,邻居大孩子变扑克魔术,一个夏夜如此热闹有趣,充满家的温馨。

那时经常停电,但对孩子来说,照样可以玩耍。老屋瓦房的客厅里点着一盏小煤油灯,影影绰绰,我们比起手势,在墙上映出有趣的动物形状。我们折纸飞机,爬到八仙桌上,把纸飞机放在嘴前呵一口气,尽力往高处拋。纸飞机轻盈地飞出好看的弧线,整个屋里顿时满是纸飞机飞翔的暗影,犹如一个变化多端的魔幻世界。我们生活在县城,但不知为何会有那么多金龟子,总是喜欢飞进屋里落到桌上趴着。它们的背部泛着金属般的绿光泽,颇为好看。

我们还玩捉迷藏,停电后,街道小巷、房前屋后、路边的拖拉机都成为藏身的好地方。街道挺静,没什么车辆,偶尔从黑暗中传来一两声自行车的铃声。

我们喜欢上街走走,街道在黑暗中弥漫着神秘气息,路边小店铺点起蜡烛,烛光映照到路上,成为一道摇晃的烛光长廊。我们走,月亮也走,在云里忽隐忽现。天真的我们都认为月亮有神性,因为月宫有嫦娥仙子、兔子和桂花树。大家又说,不能用手指月亮,不然睡觉时,月亮就会来割耳朵。这个传说不知从何而来,但我们真的不敢,月牙看起来确实锋利如镰刀。我们还谈起附近小学那棵重阳木,三四个人才能合抱住的粗壮树干独自长在空荡的操场正中,晚上会发出号叫声。每天上学从树旁经过时,我们对它始终心存敬畏,相信万物有灵。

走着走着,又来到小伙伴家旁的那片树林和小溪。这里是县城郊区,人少,路暗,一条土路直通百米外的田野。因为停电,大人们拿着蒲扇和椅子到门前土路边乘凉,我们在附近玩耍。

晚风轻拂,夹带着草木气息,穿过小树林,直扑脸颊,带来阵阵清爽。树的暗影在月光下更显妖娆,枝叶的沙沙声如同旋律多变的大自然交响曲,虫儿在草丛中发出唧唧啾啾声,特别清亮,反衬夜的恬静。暗夜中,树、小溪、草地看不清精细的线条,只有大块大块浓重的色彩轮廓层层叠加而去,如同画笔重度涂抹的色块。

天上星空浩瀚,像倒扣的海洋,漫天的星星在其中巡游闪烁。那时没有高楼大厦,视野辽阔,抬头就是满天星斗,如同神秘的图画,盛大而磅礴。我们总会找那颗最亮的北斗星,说起各种有趣的传闻。夜深了,周围越加寂静,各种虫鸣声此起彼伏,还有小溪清脆悦耳的叮咚声轻轻袭来,催人入梦境。夜空像童话世界,我们在月下奔跑,有草木、田野、小溪、星星、月光相伴,宛若清新的乡村田园风光。这样的夏夜,成为一生的心灵图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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