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前的海洋文学中,海洋更多是被描绘为一个充满未知的领域。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后,中国被迫打开国门,知识分子积极向外探索,开始更深入地接触海洋、理解海洋,更深刻地从海洋空间中挖掘个人独特的生命体验。冰心就是这一代海洋思索者的代表,因此被称为“海的女儿”。
冰心与海结缘始于福建。随后,她一路来到上海、山东等临海地区度过童年。从福州踏上船开始,冰心便对这靛蓝且辽阔的海洋产生了无尽的思考。受家庭影响,冰心结缘海洋,开始在文学里用海洋书写自己的爱意。
海洋是冰心回忆家庭、讴歌生命和心系祖国的土壤。母亲杨福慈对生活的态度,影响冰心的一生。父亲谢葆璋身为海军军官,思想格局和文化素养颇高。他的精心教诲,使得冰心早早埋下家国情怀的种子。她在小说中以海洋为思索的媒介,找寻父母所教导的点点滴滴,其境界也从人文情怀升华到民族精神。
面向海洋,在海外文明的冲击下,冰心吹响爱的号角。小说《去国》通过英士和芳士的相似心境,展现对太平洋景观的反思。英士因国内时局不稳而渡船过太平洋,远眺宽广而壮丽的海景,内心无限感慨,希冀国人以积极入世的心态拥抱时代潮流。芳士是单纯的女学生,她凝望着浩浩无边的大海,乘扁舟横渡太平洋前往别国学习,以求尽早报效祖国。冰心借两位学子船上遥望海洋时的思绪,传达出时人对时局的焦虑。海洋作为外在的参照,不仅使国人看到祖国的积贫积弱,也促使国人放眼海外文明,自省自强。
面向海洋,冰心向往和平、反思战争。小说《鱼儿》里独臂老人讲述海上战争搏斗、兵丁葬身海里的惨剧。听者有心,“我”因此从一味向往海洋的纯净,进而感到惆怅,并萌生出对祖国人民命运的思考。冰心由此对海洋的澄澈有了更复杂的思绪,对和平的迫切感和对战争的焦灼感油然而生。冰心的“海洋之心”,由此又是和平之心。“有了爱就有了一切”,这正是冰心海洋般博大情怀的真切写照。
冰心从海洋中激活了自己的生命体验,也激活了更多人的爱的海洋。海洋的延伸性与触发性,使得冰心之爱成为一个永恒向外散发爱意与温情的能量场。冰心小说的“海洋之心”,不仅与父母对她的爱紧密相连,也连接着她对海洋的赞美与融入、对生命的珍惜与坦荡。冰心对世事人生有着如海洋一样浓烈且深沉的爱意,也写下许许多多以海洋为叙事空间和描写对象的篇章,留下更多具有鲜明人文关怀和浓烈家国情怀的文字。海洋提供了冰心小说包蕴文明、爱的哲学反思的增值空间。海洋的开放性、想象性、多元性特质也在冰心笔下生发出更丰富的生命体验。在这个意义上,冰心何尝不是“海洋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