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岭,位于福州城区东部,距市区仅15公里。鼓岭最高海拔近千米,是极负盛名的避暑胜地。鼓岭之上,风是清凉的、丝滑的、爽朗的,穿过盎然的绿意,在上升的雾气中,思念也不觉多了一点湿度和黏度。那云集的柳杉、古旧的房子,错落有致、相映成趣。鼓岭风光旖旎,又因长年气候凉爽,兼具“清风、薄雾、柳杉、古厝”等四大景观,令人心驰神往。
我们起初上山的时候,并没有下雨,但天空略显阴郁。一到山上,薄雾就向我们招手,很快便迎了上来。许是清风唤醒了山中的雾气,让她来得这么悄无声息。我下了车,尝试抓一把,没有站稳,就扑到她的怀抱里,竟然有一种眼眶濡湿的感觉,仿佛时间慢慢悠悠地走着,让我们一下子就忘掉周遭的一切。
清风一阵接着一阵吹来,氤氲的雾气持续升起,她们彼此之间有了交集,也多出一些生动的表达,用抵触肌肤的微微颤动,抖落几缕缠绵的耳语,不经意间透露出尘封久远的故事。
山上,各式各样的柳杉郁郁葱葱,有遮天蔽日之质,帮我们挡住了不少顷刻落下的雨滴。每一棵柳杉兀自挺拔,其叶似柳,其干似杉,“飞枝若羽刺连绵”,兼具松之苍劲、杉之挺拔、榕之婆娑、柳之柔丽、竹之青翠、柏之碧绿,刚柔相济,气宇不凡。有诗云:棕红砥柱扶摇起,绿冠遮空作塔观。林中耸立成风景,岭上为峰顶破天。可叹之。而千年柳杉王,因其造型奇异,又被称为“连理枝”。
当我们目光穿过重重柳杉,那些承载着美好故事的古厝,就渐渐呈现在眼前。山中僻静,漫步在鼓岭老街,你会惊讶于蕴藏淡淡古色古香的特色建筑,如误入“桃花源”之境。这些建筑以石头和木材为主要材料,将中西方文化立体地嵌合在一起,搭盖成固若金汤的居家生活别墅,比如宜家别墅、富家别墅、柏龄威别墅等,最高峰时,有300多幢别墅,住着来自20多个国家的外国人。如今,这些别墅,有的装饰成民宿,有的改造成咖啡馆,还有的打造成书屋,不仅是休闲度假的好选择,也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更是尽享安宁的好地方。
关于鼓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当数那个美丽的“鼓岭故事”。
电影《梦中鼓岭》还原了这个感人的故事。国际友人加德纳对儿时的乐园鼓岭充满眷念,虽离开中国,但一直渴望故地重游,尽管后来患上失忆症,却依然心心念念“鼓岭”。加德纳夫人多次到国内寻访,却失意而归。1992年春,时任福州市委书记的习近平了解到这段感人的鼓岭情缘,邀请加德纳夫人访问中国。当年8月,加德纳夫人终于登上魂牵梦绕的鼓岭,并和9位年近九旬的加德纳儿时玩伴畅聊在鼓岭的生活点滴。
鼓岭,点亮了家的故事,倾注着爱的情意。郁达夫在《闽游滴沥》之四中记述:二三十年前,有一位住省城内的美国医生,在盛夏的正中,被请去连江县诊视急病;自闽侯去连江的便道,以翻这一条岭去为最近。那一个病人,被诊治之后究竟痊愈了没有,倒已无从稽考,但这一条鼓岭,却就被那一位医生诊断得可以避暑,先来造屋,现在竟有三四百号洋楼小筑。如此戏说,意韵悠长。从郁达夫的游记,足见他对福州饱含深情。
穿过雾气笼罩的雨幕,我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故事一帧帧再现。细雨绵绵中,我没有放下脚步,而是径直走进“鼓岭故事”展馆。展馆所在地——万国公益社,本就是个多元文化交融之地。展馆内,“国际社区”“鼓岭故事”“友好福州”“开放福建”“命运与共”等五大版块,以鼓岭为原点,展示福州乃至福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品质,生动展现了国内外友人美美与共、和谐共生的生活场景。
我试图沿着他们的足迹,走进老街,走在沾满雨水的青石板路上,踩踏的水花,溅起晶莹的水珠,每一颗都像是一个文字,串联成一段精彩的故事。如今,更多的是当地的村民和外来的游客,用剪切的光影,烙下岁月的痕迹,终究保留着古朴的风味,伴随树枝摇曳的风姿,纷纷洒落的雨滴,在排排挺拔站立的柳杉深处,一路生花。
我在山中留住了一宿,一大早醒来,空气清新得让人醉意沉沉。我不禁想起蔡襄的诗句“风日朝来好,园林雨后清”,其描述的,与眼前的鼓岭这般贴切。
清风掠过,把雾气从近处的山里面掏出来,使劲地往远处的福州城市上空抛去,整座城市一下子就溢出来,如同海市蜃楼,幻化成人间仙境,美不胜收。更远处的天边,一点点曦光乍出,把薄雾全新装束了一番,使其更像一个灵活的舞者,与摇曳多姿的树木交相辉映。花的香气随着雾气往下沉降,轻轻抚摸着盖满绿被的山岭,渐渐露出羞赧的红颊。我猛然发现,有一股雨后的虹光,翻越过这座山岭,催出盎然生机和勃发生态,好像倾注在“鼓岭故事”之中的熹光。
雾气与云朵互相追逐着,彼此是伙伴,也是竞争者,它们看谁跑得更快、爬得更高。清风徐来,吹皱了山中的潮气,也把它们缠绕到了一起。此时,我已分不清楚,哪个是云,哪个是雾。
远处,山岚黛青;近处,满眼苍翠。浓密的山林把薄雾重重围拢,就像“鼓岭之友”围坐在一起,听着清风讲述一段故事,感动成了氤氲的薄雾,柳杉的年轮刻印下的记忆,还在不断地生长。只有古厝,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时光的雨水冲刷斑驳的岁月,让更多感人的故事呈现出来。我想,这就是鼓岭。
一座山,是一段时光的风化,也是一截记忆的固化。随处可见,草攀着草连片拓展,树连着树并肩擎天。希望与感动,深埋于依依青草中,闪烁于盈盈绿叶上,那融入叶脉中的烙印,终将穿过柔软的露珠,迎着清晨的熙阳,肆意绽放。
回房间的时候,碰到一只小鸟不经意飞进了半封闭的廊道,叽叽喳喳叫着,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来给我们讲述这场故事的使者,我试图打开窗户,让她尽情去翱翔,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也将这个故事传播给更多的人,让爱与感动在世界遍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