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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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寻常是槿花

王雪玉

十四岁那年的大暑节气,坐在一方井沿上歇脚,抬头间,满树莹白跃入眼帘。

一株高大木槿柔枝舒展,开出了似巴掌大小的白绢花,朵朵铅华洗尽般清新素雅,映衬着后面古朴的五间厢。五间厢大门重重上了几道锁,土埕四围野草芜杂,更显木槿葳蕤,生机勃发。

倏然间,我被这株白木槿深深吸引住了,久久徘徊于树下不忍离去,屏息凝神中轻嗅、拂拭花叶,这一树自上而下耀眼的白绢花,若山涧淙淙荡涤心田,那颗因劳作而粗粝的心因此平和下来,长期积聚胸口的疲乏与苦闷顷刻逃遁,与她一起律动、呼吸……

至此,爱上木槿花。

2005年腊月,举家从旧厝搬至新居。次年农历三月十五日是民间“花嫲”生诞,传说当日栽花易成活,花色绝佳。这天,母亲到邻居家裁剪一截粗壮的木槿枝干,将其扦插在院埕尾沙壤。不消时日,枝条抽出嫩绿叶片,主干茁壮向上攀缘。夏至节气,那鼓鼓囊囊的粉红花苞这边两三朵,那边四五枚,争先恐后地缀满枝条,晨开暮落,装点着“篱外涓涓涧水流,槿花半点夕阳收”的诗意家园。

十多年来,每年夏至,木槿如同赴一个恒久的约定,欣欣然踩着大自然的物候节点,在我家院埕尾从容盛开。

这一树已高达四米许的重瓣木槿花,粉红花瓣层叠交错,花围正中央映衬着淡淡鹅黄色花蕊,俏皮可爱。轻轻摩挲花瓣,极似儿时收藏的糖果粉彩纸,纤薄微皱。叶片巧小黝绿,呈三角状或菱状卵形;叶边缘有锯齿及不规则的缺口,形态不一,颇具参差之美;叶脉葱绿通透,树枝分叉多,中碗般大小的花朵儿几乎缀满了整个树冠,繁茂妍丽,让人心生美好。

木槿花别名白槿花、榈树花、里梅花、朝开暮落花等,我最喜唤她“朝开暮落花”。

槿花朝开暮落的特性明显。每个初晨,她面向朝阳欣欣然开放,傍晚便会悄无声息凋落。当面对一地粉红或莹白,我心为之怅然的同时,仰望枝繁叶茂间,那密密匝匝的花骨朵热热闹闹簇拥在枝条,倒也生出了隐隐希望——明朝定会有新的花朵绽开。

“槿花不见夕,一日一回新。东风吹桃李,须到明年春。”唐代诗人崔道融《槿花》一诗道出木槿花静美含蓄,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从仲夏可以开到来年初春,枝头花蕾常落常新,像极一位素朴安宁的女子在晨风中颔首低眉,温婉可人。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一日之内,木槿从盛放枝头至萎蔫着地,恪守朝开暮落这一植物特性,体验着荣枯生死的时序交替。她怀揣一份隽永的执着,长夜中攒足气力,在每一个初晨花绽枝头,淡淡香味消弭在东风里,却只道是寻常。

云来云去皆自在,花开花落心依旧。一树莹白,一树粉红;纷扰俗世中,甘做一朵槿花,淡然自许,好在那份寻常,恬淡自适在属于自己的“槿”色年华且歌且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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