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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中华文化的源头活水

卢美松

福文化产生于中华民族不为无因,一是因华夏大地广袤而肥沃,华夏民族以农立国,期盼安宁和睦、风调雨顺;智者治国亦唯仁政王道、敬天保民,祈求赐福降祥,中华福文化遂应运而生。

考古发现证明,福字的初文就是先人手捧酒尊,致祭于天地神祇和祖宗鬼神,祈求赐福降祥、荫庇护祐子孙后代。

上古时代举行的祭祀祈福活动,是由商周王室专职的巫、史、卜、祝等贞人主持并记录的。在占卜时钻灼龟甲牛骨,审视裂纹,观察走向,作出吉凶否泰、是非可否的判断。这些占卜的规律性答案或结论刻在龟甲牛骨上,久而久之,形成了最初的表意符号,渐渐成为文字。

古人原初的祭祀祈祷活动,表明他们开始有了自觉的精神崇拜意识,还由此发明了表达意识内容的载体。其意义十分巨大,标志着华夏民族已经走出迈进文明门槛的第一步。

甲骨卜祀的记录作为先人表达思维意识的符号,就是汉文字的滥觞,由此奠定了先民思想意识和汉语思维的基础。《淮南子》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当然,把汉字的发明归功于个人是不可信的。汉文字应是司祭、贞人的智慧创造,以之喻为产生惊天地、泣鬼神的奇异效应,则近似之。说汉文字是先人祈祷福祉的产物实不为过。

古代祭祀祈福是一项盛大而隆重的仪典,必须伴有礼乐,既为娱神,也以自娱。在古人看来,天地神祇和祖宗神灵无形无影,它们所能感受到的应是馨香和音声,所以要有上香和乐舞的表演活动;供奉的食物以香味达于神灵,所以要新鲜丰洁。出于同样的虔诚心理,先人认为祈福祭祀作为一项庄严肃穆的活动,其礼仪和伦序是不可或缺的,因而历经多时的累积叠加程序逐渐趋于周密详审。祭祀过程不但有周详繁缛的程序,更有严格而固定的部班站位和礼敬的伦次秩序,从而体现有条不紊的伦理次序和行为规范。

先民以为非如此不能表达对天地神祇和祖宗神灵的虔诚敬仰之情。祭祀是庄重的祷告方式,也是必要的仪式,由主祭官统一指挥,就班肃立,跪叩鞠躬,行礼如仪。众人的班次按爵秩尊卑、血缘亲疏排列,行礼依号令起兴进退;过程还伴有音乐舞蹈,鸣钟击鼓、敲击弹奏、祝颂吟唱,庄严而热烈,让人产生敬畏、思慕和缅怀之心。

古人云:“礼别尊卑,乐殊贵贱。”庙堂之上、宗祠之中,最讲究的就是尊卑、贵贱,因为上古是血亲社会,王室按同一血缘的亲疏远近任官赐爵。礼乐是祈福活动中不可或缺的内容,因此礼乐制度成为我国传统社会的重要标志。礼仪制度肇端于上古的祭祀活动,风行于庙堂之上市井之间,所以历史悠久;其内容虽已由繁趋简,又有雅俗之别,但其形式或程序至今相沿不替,留存于世风民俗之中。

中华文明的两大基本标志是文字和礼制,都源于上古初民时代的祭祀祈福活动,充分证明中华福文化历史悠久,影响深远,直接肇造中华原始文明,又对其后文明的发展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更重要的是,文字和礼乐的创制和传播离不开当时的“知识分子”,因此祭祀祈福活动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成果就是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知识分子”群体。上古最初的知识人士,其实就是巫、史、卜、祝等一班围绕祭祀祈福活动而存在的“识字”“知礼”的文化人。其后的古典文献、诸子学说正是借助他们的记录,通过文字表述而流播的。

所谓儒家,正是从巫、史身份脱胎而出,成为专司整理诠释和传播古代坟典文献的群体。商周以后,中华文明的迅速发展与广泛传播,颇赖儒家与诸子学者的精心撰著与热情教化。由此产生了上古时代的中华文化元典:诗、书、礼、易、春秋、乐,这些典籍传承几千年,长盛不衰,构成中华文化的主脉和基础。自古及今后学者对其进行无数的诠释和解读,所著书籍汗牛充栋,即此可知它们在中华文化史上的权威地位。

随着祈福活动的频繁进行,内容不断增加,要求逐步提高,文人自身也在充实知识、传承业务、扩大队伍,在世代传衍中,人数不断增加,形成数量可观的群体。有观点认为,这一群体中的部分人就是后世儒者的先驱。汉许慎《说文解字》称:“儒,柔也,术士之称。”唐颜师古曰“凡有道术者皆称儒”,正如今之所称“学者”。因为上古占卜过程和对占卜结果的诠释包含了广泛的内容,涉及诸多领域,由此而造就具有各方面知识的专门人才。诸子也者,就是分为诸多门类的学者先生。

随着时代推移、社会进步,层累地积聚起来的知识,分野而成多种学科与门类的专业文化知识。由此可知,经过夏、商、周三代1000多年的知识积累和学科分蘖,其丰富与深刻程度可以想见。因此到春秋战国时期,自由的思想研究与知识传播,开明的学术交流与学派争锋,形成我国历史上第一次文化爆发的高潮,诸子立说、百家争鸣,各逞其辩才与学识。

可以设想,如果没有以前长期的学问积累和人才储备,没有旧有专制制度的解体和常态传播、自由争鸣的社会文明条件,是很难出现文化昌明的盛世的。福文化在其肇始阶段因为促成了众多学术群体的形成,如儒、墨、道、法、兵、农、名、医、杂、纵横、小说等上百种学术门类,中华文化因此空前繁荣。诸子既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创造者和载体,又是传统文化的传播者,为中华文明的创立和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如今,对福祉的追求几乎关涉所有人群,福文化泛化而为不分时空的存在,如同阳光、空气一样,随处可见,为人所需。中华民族伟大的文明创造,普及于世界,嘉惠于大众。由上可见,中华文化是祭祀祈福发其端,更由世代相传的福文化活动延其绪,进而有文字的出现、礼乐礼仪制度的产生,更进一步则有作为知识载体和文化传播者的出现。这一系列文明事象与文化形态的存在,正是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源头活水,延绵不绝的文明传衍,并且随时代发展而日见创新与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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