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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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见山河 如遇故人

——读《唯一·宁德》

□刘益清

霞浦县沙江镇滩涂风景 本报记者 林熙 摄

读一本书,深入她的文字肌理,内心竟有种如见山河、如遇故人之感。

我读的那些山河,是闽东的山河。

我说的那些故人,熟悉与不熟悉的,都是宁德这方水土孕育的人物,特别是些藏在历史尘烟里鲜为人知的人物,他们大抵是颇有性情又有意思的人。

这本独特的地域散文集,就是郑承东所著《唯一·宁德》(海峡文艺出版社2024年4月出版)。

当一个地方,一片山河,一群人,滑过文字的微芒,纷纷从我心上飞过,我如饮下陈酿的糯米酒,通身渐入微醺的意境。

山川湖海岛,古事古人古民居。千年的历史,千里的胜迹,在书中,如花开落,灵动、鲜活,且散发着悠悠不绝的滋味。

三都澳,这满潮时分730平方公里的闽东第一水缸,在作者的叙述里,就是闽东五邑的门户,闽东300万人的乡愁。三都岛上,墙体斑驳的百年福海关,高耸的哥特式教堂,苍苔印石、充满神秘气息的修女院,熙熙攘攘的洋行,时光滤淡的电报馆……都无声地告诉着我们,这里曾经拥有的繁华景象。作者用静得出奇的叙述,把一个封闭与开放、宁静与激情、古老与现代的闽东对外商务与文化交流窗口,立体而丰盈地凸显在读者面前。

从三都澳入白马门,溯流而上,同一条江河,各段却有各的称呼。白马河、赛江、富春溪、蟾溪,构成纵贯闽东南北最长的水道,把蕉城官井洋,霞浦东吾洋、东冲口和福安、寿宁串联成完美的山海命运共同体。沿海的鱼虾螺盐,上达水系所及的山村。山区寿宁的竹笋、菜干和梦龙春佳酿,福安社口的坦洋红茶,顺流而下,进入沿海人家的餐桌茶桌。尤其是坦洋茶,一船船摇出真武桥,直下社口溪蟾溪富春溪,漂过赛江和白马河,远输英伦三岛,成为百年前福海关口岸最闻名遐迩的出口品牌,也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风靡上流社会的东方神饮。作者在书中记述说,彼时英人寄到坦洋的信,只要在信封上标注“中国·坦洋”字样,即可送达。这是多么遥远,却恍惚就在昨天的故事!

最亲近三都澳的溪河,永远绕不过霍童溪。作为道教三十六洞天之首,霍童自古享有“不到霍童空行仙,不到支提枉为僧”之誉。《一个人的霍童》中,作者把闽东这个优美富庶的“福地洞天”,与其开发始祖、隋朝谏议大夫黄鞠的史迹故事,火烧岩石斩龙腰,引山溪水、灌溉霍童洋,写得如驳笋衣,纤毫毕现,让我倍感先人筚路蓝缕、创业传承的艰辛与豪气。

古田,一个历史上隶属身份总在闽都福州与闽东宁德间游离不定的古邑,如今仍说着福州方言,却划归宁德管辖。千年的县城,因解放后修造水电站,沉入了大坝上游蓄水的翠屏湖底。老城沉了,电站建起了,失去旧家园的郑强生,变成新电站的工人……历史与当下,山河变幻与时空交集,游弋在《一个人的翠屏湖》里,仿佛穿越千年,令人感慨唏嘘。九叶派诗人杜运燮,人类学专家林耀华,一代高僧圆瑛法师,溪山书院的大儒朱熹……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不仅是闽东的,更是我心灵上空的璀璨之星。

一艘船的古县霞浦,一浦霞光斯文地,一声锣鼓的凤阳(寿宁北路戏),一个人的东湖,一座城(蕉城)的风花雪月,一片树叶的寿山,一溪流水香的坦洋,一个人的翠郊……如此之多的“一”,从闽东山海之上、古今之间,挟着醇厚的地域气息、传奇扑面而来,捧书而读,掩卷沉思,真令人目接山川、思接古人,内心翻卷着三都潮涌般袭来的不灭浪花。

作为诗人气质极浓的新闻从业者和哲思丰盈的作家,作者既没有像历史学者那样,一板一眼记录完全真实的历史,也没有像他的记者身份那样,叙述正能量或悲剧性的史实。而是从内心观照历史,以极具画面感的语言,筛选典型断面,感悟洞察千年时光中的闽东人物,思考一个古府新市的涅槃重生之路,辨析风云变化中的人性之光与暗、正与邪、悲与喜。所以,阅读这本风格独特的集子,感觉自己的内心,一直跟着作者,走进闽东的海边、山坳、古村古镇、古楼古寺之间,听遥远的故事,闻村野的风俗,兴致悠深。

作者对沉淀在历史尘烟中的人文故事,有发自内心的探究兴趣,收集并记录了很多的细节。这些细节,经过他集叙述、抒情与思辨为一体的个性化文字的梳理再现,最能折射一地的人文之光、人性之真,勾勒出文脉的深度和文化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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