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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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海角品美味

沉 洲

在政和,说起当地特色饮食,大家都推选千年古镇东平。东平号称茶乡酒镇,历史上是政和白茶的核心产区,在传统酿造红曲黄酒的福建,居然能把高粱酒酿得风生水起。酱油制造也远近闻名,而流传下来的特色饮食却与这些全无牵扯。因为号称东平四宝的小吃,如小胳、肉胰子、扁肉、葱油饼,缺了猪肉,都成“无米之炊”。在这里,只要有猪肉登场,便是响当当的硬菜。

东平镇与建瓯、建阳、松溪接壤,属鸡鸣四县可闻之地。小盆地自古就是比较发达的商贸重镇,五天一小圩,十天一大圩,已经沿袭了近400年。古镇东西南北四条老街均有圩市,生活用品、禽畜幼苗、时令瓜果等周边乡村的手工制品与农副产品应有尽有。进入此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也没有卖不出去的货物。因为商业繁华,人流量大,每条街都不乏饮食店,市场供需两旺。本地人开足马力,变着花样推出当地传统小吃;外地人也带着家乡美味聚此开店,与当地饮食融合,多少还带有异地痕迹。譬如,扁肉这种薄面皮包肉馅的小吃,八闽各地几乎不缺,煮汤、干吃(油炸后蘸佐料)两便;葱油饼则是面团里揉进了肥肉丁或韭菜段,烘烤出来,或油汪汪,或翠绿点点。

独具地方风味特色的小吃当属小胳。在政和时,遇到一盘菜肴,圆盘里两指宽的土黄色薄片摆出一圈花瓣造型,薄片嵌有一层金边。送进嘴里咀嚼,口感软糯爽滑,满嘴荤香,还带点甘甜。无论大家怎么猜怎么蒙,都不知为何物所制。

这是第一次吃到小胳。很难想象,制作它的主材竟是我们不以为然的肥膘肉,还有乡间司空见惯的食材:豆腐、木薯粉、白糖和鸡蛋。

在东平小胳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的作坊,我见识了制作全过程。

首先制馅,肥膘肉机器搅成肉泥,置之于盆钵,按一定比例加入木薯粉、豆腐和白糖,搅拌均匀一体成肉糜,静置待用。接下来,往鸡蛋液里倒进适量清水和一点食用碱(增强韧性),充分搅打。然后舀半调羹食用油进不粘锅,在液化气炉上加热到七成,旋转润一圈锅离开明火,用吸油纸搽匀,吸掉余油。再撇去蛋液上面的浮沫,舀两调羹在热锅里淋一圈,读秒间关火,锅离炉手腕柔缓转动,让蛋液顺锅沿均匀流动;糊化成型后,筷子挑起一角,扯动的同时,翻转不粘锅,倒覆笊篱凸背,便摊平了一张直径约30厘米宽的薄蛋皮。

随着现代厨房器具的增加和进步,此道工序的技艺也跟着变化,但技艺娴熟从来是一样的。依传统柴火灶的固定铸铁锅,煎出来的蛋皮肯定没有如此厚薄均匀,品相金黄;销售旺季时,一口锅一天也能煎出1000张蛋皮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将蛋皮正中铺于对剖开的半边竹筒里,舀进肉糜再包裹成四方条状,通常一根是8两。置蒸笼猛火蒸上一小时便成。刚出锅的小胳色泽油润金黄,犹如福州鱼丸一样,此时最为清甜可口,香气诱人。分销各处的,则作为一种定制食品,切片摆盘后,蒸热便可上桌。

自宋代创制以来,东平小胳的各种食材配比,一直跟着时代口味不同,一斤肥膘肉里加多少粉、多少豆腐和糖,一直在调整变化。添加豆腐有讲究,强化口感的同时,在油脂内形成孔洞,易蒸熟蒸透。加植物淀粉是为了解腻,使肉糜紧结成型。传统用的是蕨根粉,但不易采集;后来换成番薯粉,又过于松软;现在改用偏硬挺的木薯粉,便于成型,Q弹有嚼劲,让人齿感舒服。

小胳无疑属于东平乃至政和人的乡愁味道,当地坊间有“无小胳不成席”的俗话,它是东平人请客摆酒时必不可少的第一道菜,逢年过节、婚丧喜庆都不可少。登上大雅之堂的美食都是源自山间海角,它们被能工巧手发现,收拾整理后走入都市,获得喝彩。

当下大家避之不及的肥膘肉,换了件外衣变小胳,竟深受消费者青睐。其间少不了非遗制作技艺传承人的改良和创新,它才可能跻身闽北十大名小吃、福建省100道名小吃之列。

如今,东平小胳为了好吃不腻,在传统制法基础上,辅料的添加和变化也与时俱进,木薯粉之外,还加进了山药、葛根、板栗、核桃粉等五谷杂粮,红豆、花生、莲子、红枣也“加盟”进来。品种增加了,有红豆味、花生味甚至白茶香味的。

东平人请客布菜,上的第一盘菜是小胳,后面跟着的肯定是肉胰子。肉胰子这种食物也是在猪肉上做文章,与名闻遐迩的福鼎肉片大同小异,都是一种肉糜制品。它是这样做的:新鲜猪后腿肉趁其温热剔去筋膜,切碎加入一点食用碱(传统上用天然碱,就是用当地人叫银香树的植物枝叶晒干烧成灰,泡洗过滤得到碱水),用木槌捣打成泥。木槌能使肉烂而纤维未全断,有嚼劲。加碱呢,肉会越打越黏稠,成品香脆爽滑。再加姜末、葱珠、食盐和味精,搅拌到微微发酵,业内行话叫起胶,然后放在砧板上,用筷子分出一坨坨比手指略细的条状,拨进沸水锅里。待煮熟捞起,撒葱花便成一碗汤菜或点心,也可以与其他食材炒成盘菜。

还有,政和高山区的“四两肉”也可以一说,五花肉切成四两的方正大块,用调味料和红酒糟腌渍,置锅里炭火慢煨,出锅后色泽酱红,晶莹剔透,咸鲜爽口。在酒桌上,四两肉曾经人手一份,与福州宴席上的大鱼丸类似,可以夹到酒包里,带回家让家人分享。

政和的地方饮食虽则简单,名厨尚未染指,但只要把控好食材源头,绿色生态,应时应季,依旧有它无法被取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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