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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韵文字学家余謇

□林恒立

余謇,字仲詹,别署苦竹溪民。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中举,清宣统元年(1909年)考入京师大学堂,攻读经书左传门。1912年,京师大学堂更名为北京大学,余謇遂改读中国文学门,毕业后回江西任教。1927年起,余先生受聘为厦门大学教授,历任中国文学系主任、文学院代理院长等职。余先生长于声韵、文字学,古典文学造诣甚深,诗词、戏曲皆有所长。

厦大师生对于这位教授的印象如何呢?“他来厦门大学文学系任教恰在鲁迅先生离去之后。1938年我在长汀初次见到他时,他才五十几岁,鬓发斑白,老态龙钟,看上去很像现在的七十许人。校里同事都称他作‘余老先生’,这不仅仅因为他年龄大,实际还带点尊敬之意。他容貌奇伟,很有威仪,谈吐举止,全合规范,总的说来,给人以庄严肃穆的印象。”这是郑朝宗教授《是智者,也是仁人志士——忆余老》一文中的回忆。

著名文学家施蛰存先生在其《寄怀余仲詹先生厦门大学》一诗中追忆道:“颇忆余夫子,萧萧鬓发苍。四年陪杖履,一别遂参商。问难倾边笥,说诗哄鼎堂。小知轻腐鼠,绝学守公羊。燕雀乱横宇,朋徒失旧章。斯文天未丧,端赖示周行。”郑朝宗先生说:“(余老)口才极好,又善于措辞,讲起书来,从容不迫,使每一句话都落入听者心中。此外,他还能从戏曲表演中吸取一些有用的东西,如声调、眼神、手势等等,以弥补言语之所不及。这些合起来,使他的教学效果压倒群伦。”林寒生教授在《古音学说述略》中还提到:余謇暨周辨明教授的高足、语言学家黄典诚教授在给自己的研究生上课时,屡屡提及余老在国学与小学方面的渊博学问,并无限钦敬地称他是“全校上课最好的老师”。

如此博学之人,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据郑朝宗先生讲,余老从不拒绝上门求教者,总是耐心地解答一切。他自谦文采不足,很少拿自己的作品示人,但对别人的创作,倘其中真有些精彩之处,便大加称赞,有时还锦上添花,替来人润色。可是,他也不随便讨人欢喜,郑教授曾眼见有人沾沾自喜地拿诗稿请他“教正”,他看过之后说几句客套话,然后用严肃的口气委婉地指出其中有待推敲之处。在这个场合,余老表现了“和而不同”的儒者态度。

余老给人的印象似是位不苟言笑的老学究。不过,郑朝宗教授的一段回忆却揭示了他幽默的一面:“他不认识鲁迅先生,但对鲁迅的为人很感兴趣。他说鲁迅善作青白眼,惯以青眼对待朋友,而以白眼对待自己所不喜欢的人。有一次学校总务处长来看他,他躺在床上不动,眼睛望着帐顶,总务处长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问话,他除了几声‘嗯,嗯’之外,不予搭理,总务处长看到的始终只是他的眼白。这故事自然是听来的,但经他的粲花妙舌一描摹,仿佛是来自亲眼目击。在我所见的鲁迅轶事中,这一则似乎还未被收入记载。”

余老教书几十年,足迹不出校园,对国家大事却极为关心。1933年初,厦大有三人投笔从戎,毅然奔赴抗日前线。余謇先生以一首《满江红·闻厦门大学学生三人北上投义勇军感赋》为其送行:“大敌当前,要如许头颅何用?……鹭江畔,黉宫耸。有年少,三人共,驾长风直上,怒涛汹涌。不向元戎求妙算,甘从义旅填荒冢……”至今读来,铿锵之气犹贯穿其间!

抗战时期,他在长汀组织了一个诗钟会,每星期举行一次。余老常于文人的这种游戏里抒发情志。他所作的两联,郑教授印象深刻:“孤臣有泪持龙节,降将何心抚大刀。”“细调鱼子为龙醢,漫煮匏瓜作大烹。”据郑教授解析,那时正处于抗战后期,国民党军队一蹶不振,有些士卒孤军苦战,有些将领腼颜投敌,第一联说的就是此事;上句用的是苏武的典,下句用的是李陵的典,珠联璧合,十分工巧。那时国民党政治腐败,物价飞腾,人民生活极其艰苦,第二联说的就是此事。作者采取谐谑手法讽刺时政,效果加倍显著。

余謇临终时嘱咐家人把所有的文稿全都赠送给厦大,对教育的赤诚之心、对厦大的深爱之情日月可鉴。对于这位老同事,郑朝宗先生的评价是“生前无赫赫之名,死后不久又逐渐默默无闻,但我相信他的影响会永存在他的朋友和学生们心里,并且通过他们而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

(作者为民盟厦门市委思明区文化支部副主任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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