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采风!”金秋时节,接到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之邀,我的心头不由一紧。
“汶川”这个名字仍在耳边萦绕,没想到大地震已经过去了16个春秋。16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它足以改变一个人,又能否改变一座城?看着邀请函上的“天府无忧谷 康养新汶川”,心生一股探秘的冲动。
三个小时的飞机,三个多小时的大巴,跨越2000余公里,从福州赶到汶川时,已是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当晚入住海拔1314米的大禹农庄,可我毫无睡意。轻轻推开门,我信步山间小径,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迎面吹来的风,轻抚着略显疲惫的脸颊,凉凉的,柔柔的。
山下,灯光渐次亮起,远远望去,甚是迷人。那一盏盏希望之灯,每一盏都藏有动人的故事,令人神往。
山谷间一声高亢的羌笛,把愣得出神的我唤醒。循声细看那吹笛人,皮肤黝黑,双目有神,正鼓腮换气,将千年非遗底蕴化作无尽的思念。
初识羌笛,还是少时品读诗人王之涣的诗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此时,侧耳细听这笛声,确是少了几分哀怨,多了几分热烈。
曲终人不散,心手共相连。记忆中的汶川,那么远,那么近。这一夜,我辗转难眠。
在映秀镇漩口中学遗址前,巨大的纪念表盘,清晰地定格着地震发生的时间。只一瞥,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我手持菊花肃立默哀,思绪又被拉回到那场生命大救援。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仿佛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那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当我与随行人员不时提及的水磨古镇亲密接触,还是被惊艳到了。这个高原小镇是不幸的,原本就底子薄、路难走、污染重,地震袭来,无一处完好;可它又是幸运的,震后援建者用双手将其高高托举,不但完成了“腾笼换鸟”,而且实现了“脱胎换骨”,从污染小镇变为生态新城,被联合国人居署视为“全球灾后重建最佳范例”。如今,人们在古意盎然的家门口吃上了“旅游饭”,日子越过越红火。
从满目疮痍到欣欣向荣,巨变的背后是一种什么力量?
“大爱无疆”,水磨老街尽头挡墙镶嵌的这四个大字,或许就是最好的注解。
遇见“不屈汶川”,遇见“中国力量”。从一张张笑脸中,我回溯文化之“魂”,寻觅生活之“根”,似又找到了答案。
这里是治水英雄大禹的故乡,每年六月初六都会举办拜谒大典。在一次次与先贤的“对话”中,当地人身上流淌的拼搏基因被激活,对“天人合一”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更真切的体悟。
“云气嘘青壁,江声走白沙。早知乘四载,疏凿控三巴。”吟诵着诗圣杜甫缅怀大禹的诗句,探寻一处处大禹遗迹,在这座“活着的古城”中触摸历史,我感知了中华文明的魅力,汲取了文化自信的力量。
转角处,邂逅羌绣非遗工坊。藏羌织绣,是川西宝贵的文化遗产,也是灾后重生的富民产业。
当非遗产业园在映秀镇落成,非遗传承人带领一众绣娘入驻,用手上的一针一线绣出藏羌幸福画卷;当“非遗+”为乡村打开了新空间,县里积极推行“万名妇女致富工程”,老艺人倾囊相授,绣娘们十指春风绘锦绣。
羌绣活了,日子甜了。手捧一件件匠心之作,只见细密的纹样里浸透着技艺之美、传统之美、生活之美,让人爱不释手。
行至“茶祥子”制茶坊,我与诱人的茶香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制茶坊主人蒋维明憨厚一笑,让人少了拘谨,多了自在。品着茶,听他把西路边茶的故事娓娓道来。这项制茶技艺一度失传,被列入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一次机缘巧合,他来到汶川,迷上了这款茶,并在当地政府引导下,将茶文化融入烟火生活,还把制茶坊打造成“映秀人的会客厅”。
“非遗传习不能单打独斗”,抱着这一理念,蒋维明的非遗传习团队越来越大,牵手的茶农腰包越来越鼓。
午后,走进威州镇阳光社区,富有羌族特色的住宅楼错落有致,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小区中央的木亭里,有人在弹琴,周围站着几个人在和着琴声唱歌,歌声欢快而嘹亮。社区书记讲着阳光社区的来历,原来“阳光”二字既指高原阳光明媚,也指社会各地的关爱如阳光,更是指大家的心中充满阳光。他说,因为他们自己的生命被光照亮过,所以也希望成为照亮别人的一束光。
与以往的文艺采风不同,这次汶川行,被大地滋养心灵的同时,还收获了别样感悟——从灾难中挺过来的人们,更懂得珍惜、更懂得奉献,他们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把绿色发展的底色铺好,把和谐共生的文章做足。
了不起的汶川人,逆境中倔强地昂起头,向阳而生,向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