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放学回家的路上，鼎沸的人声里总会夹杂着“烧肉粽”的声声叫卖，而爷爷总会载着我循声追去。接着街上总会出现那样一幅画面：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的电动车后座，心无旁骛地啃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烧肉粽……我爱吃糯米做的食物，对于混合着竹叶香的糯米粽更是拒绝不了诱惑。

但总觉得街上卖的粽子不及端午节家里做的地道好吃。因为我们家做粽子用的配料是来自各个亲朋好友精心准备的：东山海边爷爷的好友总要在端午节前寄来新鲜的虾干、牡蛎干；姨婆是制作萝卜干的能手，她做的萝卜干口感脆甜，也是我们家包粽子必不可少的馅料；竹叶是妗婆自家竹山上采的，新鲜干净，竹香浓郁……有了这些上等的“山珍海味”，做出来的粽子当然更美味，而且是亲友的一片心意，一物一料总关情，品尝起来更觉得可口、温暖。

端午节的空气里，氤氲着阳光与竹叶的清新味道。奶奶早早就在阳台上忙活开来了，她熟练地将竹叶卷成圆锥形，放入糯米，再放入生的五花肉，用香油炒过的萝卜干、虾干、牡蛎干、香菇……接着往上面放一层糯米，压实，再把竹叶一端往下折，用草绳严严实实地捆好，这样一个四角形的粽子就做好了。竹叶翻飞，草绳摇荡，不一会儿工夫，阳台的竹竿上就挂满一串串翠色灿然的粽子。等所有的粽子都包好，就可以开始生火架锅煮粽子了，粽子一般煮40分钟就熟了。

打开锅盖，一股怡人的竹叶香冲了出来。看着大锅沸腾的清水里，裹着绿衣裳的粽子一个个可劲地浮沉着，肚里的馋虫就会被勾得蠢蠢欲动。很快，一串串粽子弥漫着热气端上了桌，煮透的竹叶碧绿中泛着微黄，沁出的晶莹水汽遍布其上。迫不及待地解下了一个，两只手来回掂着，扯掉一片烫手的竹叶，丰腴白嫩、油光莹润的粽子，就这么生生撞入眼中，顿觉口舌生津，饥肠辘辘。轻轻一口咬下，糯米绵软清香，五花肉细嫩，虾干、牡蛎干咸香，香菇爽滑，萝卜干脆爽，只觉牙关齿缝间竹香、米香、各种配料的香味激烈碰撞，深情相拥，充盈了整个口腔。每每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奶奶脸上的皱纹总会笑成一朵花。

除了常见的四角粽，我们这里还有一种特殊的包法，把竹叶卷成长长的、尖尖的牛角形状，小巧玲珑，很是别致，叫牛角粽。里头的料包得特别足，用五彩的丝绳两头各挂一个，小孩子一旦得到这样的粽子，总会把它挂在脖子上满村子地到处炫耀。牛角粽是村里人家特地为小孩子做的，有祈福辟邪之寓意。它的包法难度系数比较大，较少人会做。而我那住在乡下的老外公却是包牛角粽的能手。从我记事起，每年都会收到他寄给我的牛角粽，直到他94岁高龄卧床不起的那一年。

如今爷爷年事已高，腿脚不灵便，不能再骑着电动车载我满大街地追着流动的商贩买烧肉粽了。老外公也已驾鹤西去多年，那别致的牛角粽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只有“奶奶牌”粽子每年端午节准会在我家厨房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些粽子里也准会包着我爱吃的馅料。

又是一年端午至，远离故乡的我已开始想念盈满我童年欢笑的那座小城，想念那个升腾着热气、弥漫着粽香的家，想念那几片竹叶包裹着的、一丝一缕家的味道……

5月新人 石庄甜，2005年8月生，漳州市平和县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作品散见于报刊。本文为新作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