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7月3日，由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航空母舰山东舰，导弹驱逐舰延安舰、湛江舰及导弹护卫舰运城舰组成的航母编队，在香港震撼亮相，寰宇瞩目，海岳欢腾。

山东舰是我国完全自主设计的航母，飞行甲板面积相当于2个标准足球场，正常排水量6万余吨。

我看过一个航母视频，飞行员从甲板弹射起飞，战机像离弦的箭冲上蓝天。那一刻，我已经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翻开中国近代战争史册，两次鸦片战争，甲申中法海战，甲午中日海战，中国均以失败告终，从而被迫与列强签订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中国的失败都与没有强大的海军相关。

二

为了纪念中法马江海战312周年，我曾含泪撰写一篇《马江怒海 昭忠之魂》的祭文。当我来到罗星塔下，凭栏临海，前朝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怒海鏖战，浮上脑际。“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在这马江海底，还有多少舰炮沉沙，等待打捞磨洗！还有多少忠骸沉魂，等待祭奠凭吊!

1884年7月12日，法国政府进军台湾未果，向清朝政府发出“通牒”：必须在7天内“撤军”“赔款”，否则将占领福州马江港口作为“担保品”。接着便派出军舰，以“游历”参观之名，陆续开进马江港内。清廷为了议和，不仅要求海关“隆重接待”，而且下令福建水师各舰：“不准先行开炮，违者虽胜亦斩。”对峙月余，福建水师处于法舰围困状态，情势十分危急。福建水师官兵纷纷请缨求战，以求自卫，得到的回复仍是：“无旨不得先行开炮，必待敌船开火，始得还击。”这无异于要求福建水师坐以待毙!

8月23日中午，法国军舰派员发出战书。福建海疆大臣张佩纶闻报大惊，命令精通法语的福建船政工程师魏瀚乘船前去法舰。而法军司令孤拔却下令向魏瀚来船开火。当天中午1时56分，中法马江海战爆发!

马江海战历时仅有30分钟。福建水师9艘军舰被法军开炮击沉，两艘也因重创而自沉。据不完全统计，福建水师阵亡将士达796人，从江里捞出400多具遗体。极其悬殊的是法军官兵死伤仅有62人。

日暮时分，残阳如血。炮声已歇，硝烟未散。漫江都是断樯折桅，江面密密麻麻地漂浮着英雄的尸体和破碎的船板，浪花流不尽的是中华泪、民族血!

中法海战开始，法舰密集炮火对准我国“扬武”号旗舰。“扬武”号管带受伤乘艇离舰，驾驶官詹天佑挺身而出，驾舰左闪右避，并指挥开尾炮精准击中法国旗舰“伏尔达”号司令台，毙敌6人，司令孤拔负伤。“扬武”号后遭法国鱼雷艇围攻沉没，詹天佑落水后游上对岸继续救援落水官兵伤员。

“福星”号管带陈英，在炮弹纷飞的甲板上指挥开炮。身边卫士对他说：已有军舰向上游撤退，我们是否也退？陈英怒目圆睁斥说：“男儿食禄，当以死报，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这时一门敌炮打来，陈英双腿被炸粉碎，他的上半身仍然屹立指挥台上不倒，怒视敌舰指挥反击！

马江海战是一部沉重的战史，是役各舰管带（舰长）力战阵亡者有许寿山、陈英、林森林、叶琛4人。4位舰长都是马尾船政学堂培养出来的海军军官，同时皆为福州乡亲，个个临危不惧，沧海横流，尽显英雄本色，所有福州人民无不为之骄傲。

三

2005年4月5日，清明节。

我的一位金门籍远房堂叔，台湾“海军副总司令”方寿禄偕台湾著名女作家王美玉伉俪，退役后来福州探亲访问。我陪同方寿禄夫妇到马尾，在罗星塔下参观中国近代海军博物馆、马尾造船厂，最后一起来到供奉中法海战中罹难将士灵位的昭忠祠。

昭忠祠坐落于马限山东麓，背后群峰蜿蜒，犹如旌旗起伏。祠堂中有当年管带、水兵、医生、伙夫、仆人、舵工的灵位，这是马江海战惨败最令人痛心的人证与物证。他们或是武将文士，或是市井草民。战争爆发那一刹那，或许同仇敌忾，或许惊慌失措，或许慷慨迎敌，或许血溅江中。然而，半个小时之内，所有人都被锁定同一个结局，猛烈的炮火炸断了他们人生的无数可能。从此，他们只能永远地定格在这里，日夜聆听马限山的松涛，仰望暮色中的罗星塔。

接着我们又一起来到马江海战烈士陵园，墓台上有圆顶雕花四柱石亭，亭中墓碑上刻两行大字：“光绪十年七月初三日 马江诸战士埋骨之处。”长方形的坟墓是一个略带弧形的平面，状如军舰甲板。因为正值清明，台前石阶上放着许多群众祭奠的鲜花和花环。寿禄叔这时无限感叹地说：“一个国家没有强大的海军就会受人欺凌！”这是一位退役老兵发自肺腑的心声。

四

2012年，当我国首艘航空母舰辽宁舰横空出世，中国人无不为之自豪。

昔日沧海横流，列强恃坚船利炮，裂我国土；今朝巨龙昂首，寰球惊看东方大国。辽宁舰初试锋芒，破解百年之沉寂，开启进军深蓝之序曲。

曾记10余年前，辽宁舰航母上，歼-15战机完成历史性起飞时刻，一个标志性手势动作（style）走红网络，风靡全国。这就是舰上指挥员以半蹲姿势，右手蜷缩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飞行甲板前端。这个动作是“允许起飞”的信号。这个简约而富有力感的手势引起全国成千上万青少年的狂热模仿。一位外国记者疑惑不解。我向他解释说：如果你们到过马尾昭忠祠，了解这段惨痛历史，你就能够理解中国人为什么那么渴望拥有自己的航母了!

一支强大的海军，关乎国运兴衰，地方深蓝之路承载民族复兴梦想！山东舰继踵而起，铸造完美之肌体，展示自主之实力。而近日网上又传来佳讯，航母福建舰即将入列出征，排水量近9万吨，从航母“滑跃时代”迈入“弹射时代”，单日舰载机出动可达160~270架次。钢铁甲板的延伸，丈量着一个民族向海图强的足迹。当电磁弹射的蓝光划破海平面时，中国海军已驶向更辽阔的深蓝。

向深蓝进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乃几代志士呕心沥血，蹈海图强，始得圆梦今朝，铸就海上长城。赓续前辈荣光，民族精神相传，长风破浪直驱深蓝，人民海军英勇威武，守护国泰民安，捍卫天下和平。我欲因之逸兴遄飞，豪情万丈，呼朋唤友，金樽对月。老夫聊作少年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