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文科、发展新工科……年初以来，部分大学加快“腾笼换鸟”，“文科弱化”引发坊间热议。

大学不是遗世独立的象牙塔，需要根据时代浪潮的起落，及时、适度调整学科专业布局，以保障自身生存发展，更好为社会服务。然而，大学作为知识的灯塔、思想的高地、文化的殿堂，也需保持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清醒的头脑、强大的定力，准确、全面认识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变化，根据自身的历史、积累、定位等，打造鲜明的特色和看家本领。这就要求大学走好“平衡木”，既不脱离人间烟火，也不随波逐流。

有人说，文史哲等部分文科专业已是美人迟暮。事实上，经济社会发展需求是多方面、多层次的：有物质需求、精神需求，有根本需求、次要需求，有全局需求、局部需求，有隐性需求、显性需求，有当前需求、中期需求、长远需求等。部分文科专业可能只是不适应表面的、眼下的、某些领域的需求，但它们事关全局大局，管根本管长远，文史哲对培养国民人文素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无疑能起到重要作用。大学调整学科专业布局，除了考虑直接的、明显的、眼前的因素，也需要考虑间接的、隐性的、长远的因素；除了关注“有用之用”，还要洞察“无用之用”，避免急功近利。公办名校不妨多讲点社会效益，多着眼长远、根本，多带头担当，防止走上职业技术学校的路子。

我们知道，科技是日趋锋利的双刃剑，关键看掌握在谁手中。如越来越“神通广大”的人工智能，它除了可轻松生成各种文稿、视频和照片，还会演戏、撒谎。如何让AI成为造福人类的好帮手，防范其成为胡作非为的“恶魔”，或成为个别人祸害公众的帮凶，这正是文科能够大显身手之处，也是时代赋予文科责无旁贷的使命。大学可通过人文教育，锻造大学生关爱生命、遵纪守法、富有责任感、坚强自律等良好素质，使他们在学期间和进入社会后，会利用AI提高学习、工作的质量和效率，而不会用之造假、违法乱纪等；从事有关AI工作的科研人员、工程设计者还能从造福社会出发，钻研AI对人类伦理规范等方面的影响，积极构筑相关防火墙。

再如，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编写的《心理健康蓝皮书：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表明，与2008年的调查结果对照，这10多年来，人们对物质生活的满意度明显提升，对精神生活的满意度变化不大。去年我国人均GDP达1.34万亿美元，已居中等偏上收入国家前列。如何随着经济的发展不断提升公众的幸福感，做到既“富口袋”又“富脑袋”，这是十分重要但似乎并不显眼的社会需求，也正是文科专业擅长承担也应当承担的使命。如果公众具备良好的人文素质，就会注重通过阅读、艺术实践等充实心灵、滋养精神家园，还能通过其日常言行如阳光雨露般地滋润社会。

“一些地方不顾实际，盲目追风口。看别人搞芯片，自己也搞。看别人搞‘新三样’，自己也不甘落后。”在10日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再次敲响了警钟。如果说发展新质生产力得因地制宜，大学调整学科专业同样也得因校制宜。大学特别是以文科见长的大学调整学科专业结构，是不是都要大幅压缩文科，都要上云计算、机器人、智能制造等？新工科师资特别是优质师资是有限的，一窝蜂上新工科，师资和培养质量有没有保障？另外，市场需求、技术革新瞬息万变，一些地方目前火热的产业有没有“泡沫”？未来相关产业界能否接纳大量同质化的毕业生？这些问题，原来工科底子薄的大学不妨多加考虑。高等教育有其内在的发展规律，盲目跟风，就可能导致本校传统优势丢了，赶时髦的东西又缺乏竞争力。

大学培养的首先是全面发展的人，其次才是就业者。“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梅贻琦先生的名言大家已是耳熟能详。今天看来，办好大学，不仅要有大楼、大师，还得有胸怀天下、高瞻远瞩的大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