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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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粿

王常婷

有些菜,单是听那声音,闻着那味儿,就让人向往。比如泉港的特色小吃浮粿。

浮粿,又称“炸粿”。闽南话里,“炸”被称为“浮”,而用米粉、面粉做成的各式小吃则称为“粿”。据《泉港特产志》载:19世纪30年代,惠北(泉港)山腰就有“浮粿”。泉港浮粿以地瓜粉包裹瘦肉、海蛎、红萝卜、高丽菜、南瓜丝等油炸而成。后来,还有以米粉代替地瓜粉的炸法。泉港浮粿皮薄而酥脆,内劲弹而不黏,馅料鲜甜而多汁。

沿海地区,山的规模一般都较小,泉港是个例外。山深而又有良港,所以山货与海鲜常常在人们的巧妙组合下奏出天籁之声。

泉港山多海多良田少,对土壤要求不高的番薯最适合种植。粮食紧张的年代,对番薯口感的要求不高,只要结块大而多就可以。于是这类品种的番薯便在这块土地上得到广泛种植。虽然糖分不高,口感不够细腻软糯,淀粉含量却很高,最适合制作番薯粉。番薯粉的制作简单粗暴,多少年来都是洗、磨、沉淀、晒干。相较其他地方的番薯粉制作,泉港的番薯粉吹着山风听着海啸,晒干后似乎更为粗犷,一大块的,或白或灰,却入水即化,煮熟后,更为爽滑富有弹性。

浮粿的另一位主角是海蛎。闽南沿海滩涂,咸淡水交汇处,最适合养殖海蛎。现在海边的礁石上多数都布满了残存的牡蛎壳,牡蛎肉当然早已不见踪影,可牡蛎壳却还牢牢黏附在礁石上。赫赫有名的洛阳桥,古人在建造时就特意在桥墩养了牡蛎,既可以收获牡蛎肉,又可以加固桥墩,一举两得。

在泉港山腰的老街上,沿街摆得最多的是卖海蛎的小摊,一把小凳子,一个铁盆,一大袋海蛎倒出一半来,包着头巾的女人低头剥海蛎子,旁边是堆得冒尖的海蛎壳。壳越堆越多,袋里的海蛎越来越少,装海蛎肉的铁盆却没剩多少海蛎子——很多人都在边上等着买呢。现剥的海蛎最鲜,大家都好那一口鲜。

很快这海蛎便被洗净、沥干、装盆,搁在厨房案板上了。

阿嫲的地瓜粉已经调好配料,咸甜刚好。花瓣样的浮粿勺出入烈火热油间,天长日久已是乌黑油亮。一小勺番薯粉浆铺底,加上一点点切成丝的包菜、胡萝卜丝、蒜苗,之后便是主角:新鲜的海蛎和瘦肉;最后再加一勺粉浆,将所有的馅料柔柔地包裹住。此刻,油锅的油已七八成热,浮粿勺滋啦一声放入油锅,油与碳水在火的作用下亲密接触,来自陆地的番薯、肉、菜与来自海里的牡蛎便在这锅热油里,你浓我浓互诉衷肠。浮果炸一两分钟的时候,摇下浮勺,浮粿便轻而易举地掉出来,筷子不时上下翻面。炸至金黄色,便可捞起滤油。程序看似复杂,可一切都在阿嫲掌控之中,从拌粉浆到下料、装勺、油炸、起锅,阿嫲一个人应对从容。

老泉州人吃浮粿,习惯配上醋。醋可以解海蛎的腥鲜还有浮粿的油腻。可年轻人却喜欢沾番茄酱,金黄的浮粿淋上鲜红的酱汁,单是看着就觉得好吃。咬一口,伴随着咔滋一声,舌尖上,海蛎的鲜、肉的润、包菜胡萝卜的脆而甘,人生的多种滋味都在其中。

而传统的泉港浮粿在拌番薯粉浆时还会拌入米饭,拌入多少,成分比例各家都秘而不宣。食客只知道,恰到好处的浮粿皮更为酥脆,内里的颜色更加晶莹剔透,如果不是有人告知,全然看不出有米饭加入其中。

酥皮之下的海蛎依然鲜甜,猛地想起那片海滩,潮涨潮落,我们都是滩涂上的行者,在山海间耕耘着,收获着海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

油锅里,花瓣状的浮粿还在热油里起落浮沉,滋滋作响。有人说人生如戏,油锅里何尝不也是一场戏。

听浮粿的戏腔,是山与海的呢喃,是风与水的缠绵,是油与火的激情澎湃,是天空在海面不动声色奏响的蓝色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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