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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之城(三章)

□万代辉

七百年前,刺桐港梯航万国,成就东方第一大港;市井十洲人的泉州,夜晚灯火如昼,被世人称为“光明之城”。

——题记

姑嫂塔

壁以方正塑造坚韧,波浪结伴而来,姑嫂挽手迎风;心头的巨石无处安放。

古老的关锁水口,不见如约而至的归帆;迷离的双眼,饱含一段至爱的刻骨铭心。

曾经,塔以航标驶入冬夏的远洋,过往船舶找到方向和经纬的自信。八百年间,跌宕的历史随风而逝,沉吟南宋末帝的悲歌,惊叹郑和船队西下的浩荡;那失忆的孤帆远影,有了化险为夷的挥手致意,有了云开雾散的回眸凝视。

寒来暑往,只为一片海,许下不渝的诺言;以湾为琴,茫然四顾抚弦无声。

宝盖山上的八角五层石筑,一袭风雨浸染的亚麻外衣;思念托举的龛,蜿蜒而上的台阶,看千帆过尽,千帆过尽皆不是。

一路仆仆风尘,延绵的海岸,时间没有终极;生命里的余温,越过寒夜,或将邂逅一场铁树花开的重生。

江口码头

马车穿过呼伦贝尔大草原,豆蔻梢头二月初;阔阔真轻装简从,千里而来,跨洋婚姻让娇嫩的身躯承载马背的重托。

泥泞上的辙痕,如凌霜傲梅,伴一路风餐露宿。植满刺桐的东南温陵,没有鼓乐喧嚣迎候的高头白马;蓦然回首,只有渐行渐远的青青牧场和燃烧的篝火;顾影自怜的千百个日子,雁阵嗥鸣的朔风扑面而来。

江口码头,相思林梳理发鬓,迎接从天而降的娇俏,花轿里萌动的青春,从游牧马背跌入破浪的甲板,生命将是一场无法言说的起伏。

碧波摊开一面柔软的绸缎,覆盖梦中的冰冷,绣着朵朵白色的浪花,交织或喜或悲的人生际遇。

草原美少女,忽必烈的部落公主,如沧海横流里一叶扁舟,纤纤酥手拴不住命运的缆索。

海湾潮起潮落,胡笳声慢暂歇,心系遥远的伊尔汗国宫殿;刺桐花红遍地,文兴码头的深深一瞥,留下回望的儿女情长和乡关万里的一叠骊歌。

德济门遗址

从东方刺桐港出发,世界并不遥远,一艘船抵达彼岸的距离。

泉州城南门,一方小天地,生旦净末丑大舞台。奇珍异宝聚满一条街,勾栏瓦舍上演世界纷繁的财富。敞开户牖,紫气衔着屋脊的燕尾飞翔,席卷而来的十洲人向海而歌。

墙垛傲然,德能相济,通向出海口打开一个朝代的逐梦视野。马可·波罗和提举蒲寿庚结辔而行,目不暇接于人间烟火:“既多且美,货物堆积如山……”

从异国他乡到阜盛的东方大港,黄昏的临江水面,桅杆扬起万国旗幡;晚夜凭栏,檐角灯笼照亮胸中的波澜。

列店成街一座城,如水的双眸,箫声悠扬嫦娥舞袖;鲜花、神香,以及白瓷盛装的胭脂,香薰月色阑珊的巷陌。

顺济桥交互海陆经纬,地负海涵的货物撒开一张贸易天网。

舟楫收讫一枚市舶司的通关印鉴,气吞山河的码头昂首阔步;讲武巷列队的刀剑,挥舞着时代的锐利与锋芒。

四百年宋元风云早已远去,撬开遗址的基石,德济门静卧的坚守依然如初。

咀嚼一方历史,反刍“海丝”的繁华盛景;光明城下,五洲四海为之拥趸。

双塔高悬文明之灯,照亮一条丰满的海岸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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