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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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与自然的交融中追求人的自然化

——哈雷诗集《黑沙滩》读后

□聂 茂

哈雷是一个睿智而散淡的人。他用诗歌记录生活,几乎每天都要写作。这次集中阅读他的新西兰诗歌选集《黑沙滩》,真是一次难得的愉悦体验。在许多人看来,新西兰是诗意的国度,长白云的地方。哈雷的笔细致地定格、描绘和聚焦这一切,深情地讴歌这一切,充满着自然本真的内在力量。

自然与诗歌,恰似源与流的关系,源深则流长。自然与诗人,恰似泉水与汲水者的关系,弱水三千,诗人只取最契合心境的那一瓢。读诗集《黑沙滩》,就像是在游览美丽的新西兰,我们跟随诗人清新而隽永的诗歌语言在纳迪岛、火山岛、胡里阿半岛、拱门岛等远离大陆的岛屿上感受南太平洋的海风;在克莱德小镇、海上教堂、皇后镇等镌刻着历史痕迹的老街区领略异国风情;在贝壳杉、草海桐、鸢尾花、蓝松鸦、早樱等新西兰的一草一木中体悟诗人的所思所想。哈雷的诗歌仿若一颗镶嵌在遥远而神秘的南太平洋岛屿上的明珠,吸收着新西兰自然风物的精华,闪烁着自然风景的光芒。哈雷在蓝天、椰风、海岸、波涛之间放牧思绪,吟唱自然的颂歌,他在与自然的精神互通、渗透、融合中实现人与自然高度契合的诗意境界。

哈雷的诗不是一般的自然诗或山水诗,他的视野独特,将新西兰的生活经验巧妙地融入中国诗歌的书写范式中。自然与人的关系在中国古典诗歌中体现为天人合一的和谐状态。从《诗经》开始,自然山水景物就是诗歌用来比兴的媒介物,是人物生活的依凭和背景,而非独立的审美对象。到了魏晋南北朝,以谢灵运、陶渊明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人开始把自然景物当作独立的审美对象引入诗歌中,在自然之中探寻宇宙人生的哲理。唐宋时期,诗歌中自然与人的关系更为亲近,诗人们与自然交友,从自然中汲取灵感,达到一种与自然亲密无间的状态。正如林庚先生所言:“山水诗是继神话之后,在文学上大自然的又一次的人化。”与中国传统山水田园诗着意追求人化的自然不同的是,哈雷诗歌里的自然更多的是以一种非人类中心主义的视角,还原自然的本真面貌,并且在对自然的崇拜与敬畏中寻求人的自然化。

例如,在《鸟岛》一诗中,哈雷以“云端的叶子,也有它们的栖息地/在风指向的地方”两句诗轻飘飘地开头,一下子把读者的目光牵引到茫茫大海中的鸟儿栖居的岛屿。“它们来到这里,不是来征服世界的/也不是来证明自己的伟大”。鸟儿与人类截然不同,这群自然的精灵从不试图征服自然,也从不试图借助征服自然来夸耀自己的功绩与伟大。“是庇护一个卵,并让它学会飞行/在冬天,它们开始成长,独立的翅膀飞跃数千里”。鸟儿来到世界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自身的繁衍,这种朴素的愿望完全遵循自然的运行规律。鸟儿在这里就是自然的化身,从它们身上诗人看到了自己。“我是一个翻看大海的人,但从没像它那样/‘挣脱自身,独立置身于风暴中’”,里尔克在《预感》一诗中将旗帜在暴风雨中舒展而又跌回自身的幻觉作为一种预感,诗人自己好像也与风暴、大海融为一体。在《鸟岛》中哈雷虽然寻求与自然意象的契合,但是最终未能挣脱自身,我终于还只是我,我只能还是那个翻看大海的人,却成不了大海,也成不了风暴。这是诗人试图回归自然本真的人生状态的冒险之旅,即使它是在精神的想象层面上悄然发生的。而在《告白》一诗中,哈雷虔诚地栖息在一片海岸上,希图将自我彻底融入自然风物之中,直至化为自然的一部分。“我将长隐长白云之乡/最后用诗句、骨灰和花草贴入土地/完成一个人的临终关怀/是必要的”“我因诗歌而转世来到这个世界/离世后/我会变成岸边一块草木/为自己歌唱”。哈雷追求的是一种诗意的人生境界,是自然化的自我,是人与自然的神秘交感。面对身体与灵魂的矛盾,哈雷选择去往大自然寻求解决之道。

哈雷以浪漫而矜持的诗风,平缓而激荡的诗情,在新西兰的自然风物里,书写着人与自然的故事,在人与自然的交互交融中追求人的自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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