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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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号角

□钟兆云

好大半个湾,一边是蓝天丽日下状似蓝绸起伏的海面,一边是如洗月光里卧似长弓的海堤。从遥远的地方奔来,只多看一眼,再也移不开视线。晨昏交替时,观海听涛,慨叹日月之行、星汉灿烂,感受浪淘风簸、夜幕四合。没有城市的喧嚣,有的是寻常百态市井,连同远远近近的渔火,恍若星星点灯,抚凡人心。南门湾和弯弯海堤,不期然成为东山岛独一无二的天然影棚。

南门湾这样一个满是绿色的美丽地方,也曾一团黑影、充盈泪水。据《东山县志》记事:“南门海堤到澳角尾海一带,清道光间尚有康庄大道,商店辐辏,民居栉比,有‘柳家巷’‘杨家村’‘颜家台’等路,今亦浸为大海,桑田沧海……”为建海堤,晚清民国的官府年年按人口征收建堤费,却年年不见堤。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农历九月二十日强台风袭击,狂潮淹没南门湾一带民房无数、家破人亡惨不忍睹的史载,到民国时期由华侨支持所建“真君宫”挡浪台遭摧毁的记叙来看,深受风害的百姓出工出力勉强建了挡浪堤坝,终究经不起狂风骤雨一时半会的检验。

新中国成立初期,长期失修的简易海堤时而崩塌决口,一段段城墙及城下街道、房舍,已满目疮痍。那时的南门湾黯淡无光。严峻的现实、棘手的问题,摆在人民政府面前,潮涨潮落间,对堤坝再三进行了加固,但强台风一起,堤岸总垮,房屋时毁,田园屡淹。上个世纪50年代,谷文昌带着使命来此,把千百年来风沙肆虐、寸草不生的荒岛,变成树木葱茏的绿洲,成了名副其实的“蝶岛”,进而又在八尺门筑就一条连接大陆的海堤,把几代岛民做梦都想解决的难题给办了。从此,天堑变通途,孤岛成半岛。

1962年9月1日,一场强度超过10级的台风正面袭来。东山岛终日暴雨,高达6.5米的巨浪咆哮着冲上南门湾防波堤,已然加固的旧堤几乎全毁,多棵刺桐老树被连根拔起,民房成片倒塌。谷文昌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被台风巨浪冲倒的废墟中,看着一片片残垣断壁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的眼睛湿润了,热血在燃烧,建造南门海堤势在必行,早一天也好!他像是面朝东海自立下军令状。从各渔业大队抽调壮汉组成的“青年突击队”勒紧腰带,汗流浃背喊着号子扛大石;清一色的“穆桂英战斗队”巾帼不让须眉;在一群来回穿梭抬小碎石的“红领巾”侧面,老人义务组成的“黄忠战斗队”队旗也分外抢眼。那年的南门湾,旌旗蔽天,有如彩练当空舞。设计中的南门海堤,全长1204米,分南堤北堤,以“真君宫”为界线,指挥部就设在这座庙里。海堤建设在日夜赶工,三大班组开展劳动竞赛,月评季奖,比学赶帮,冲天的豪情犹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1963年初夏,东山保卫战胜利10周年之际,新的南门海堤如一弯长虹终于雄卧海滨,用坚实的臂膀挽起大海,并很快抵御了第一个强台风。消息传来的那一刻,群众的欢呼声胜过了巨浪的咆哮。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南门海堤虽经增补修葺、加固护砌并整饬路面,却还是谷文昌指挥修筑时的模样。任凭未来的风浪如何到来,这条海堤仍顽强地屹立于南门湾,连同谷文昌的建堤往事,妥妥地成为这方天地的金牌佳话。

海湾辽阔,远处海天一色,波光粼粼,白帆点点,近处拉网号声此起彼伏。放眼望去,洒满阳光的古渔村和座座新房背后,可见爬满青苔与岁月感的斑驳老屋,默默诉说今昔,也可以想见旅游旺季来时那人潮涌动的繁荣。金乌西坠,休闲的人三五成群,他们来这里寻景,也是寻历史。随处可见挺立着的木麻黄,是眼前的风景,也是谷文昌当年的手笔。东山种上木麻黄后有了多彩世界,南门湾有此一堤蜿蜒后,便让眼前这片海有了灵魂。沿堤漫步,那股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清风,吹拂面颊和发际,令人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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