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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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里,有青春与青春的重逢

——读彭学军小说《青木塔》

□张家鸿

彭学军的最新小说《青木塔》有巧妙的情节设置,即两代人的青春于某个特殊节点的巧妙重逢。小说还有独具匠心的线索安排,即明线与暗线的双线并置。明线即肖亚亭老师的支教经历,暗线乃肖亚亭妈妈香香因女儿的支教而从记忆深处忽然醒来的支教经历。从情节设置来看,女儿支教出现在前,妈妈支教随后出现;从时间前后来看,妈妈支教在前,女儿支教在后。有先有后、先后交错的安排,让母女俩从血缘的骨肉至亲渐变至理想上的志同道合,实在是既有趣又有深意。

顾名思义,“支教”即支援偏远地区的教育,帮助那里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成长。老师教育、启发、引领、帮助、鼓励孩子,老师是授予者,孩子是接受者。然而,在很小很简陋的青木塔小学里,肖亚亭是带着孩子气的老师,她经常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在许多这样的瞬间,学校是学校,山林也是学校。学校是乐园,山林也是乐园。包括学校在内的那一片绿意葱茏的天地,都是孩子们和肖老师一道成长的乐园。

一般情况下,秋游或春游为学校安排、老师带领、孩子们参与的课外活动。然而,在彭学军笔下,秋游的路线是孩子们定的。走过一条土路,看见一条小河,而后上了一座弯弯的、月牙儿一般的吊桥。只要奋力跺脚,桥上的人就像喝醉了一般东倒西歪。孩子们过了桥之后,站在桥头看他们的老师过桥,眼中满是看好戏的兴奋。打小恐高的亚亭除了咬牙走过去,别无选择。在猛烈的风中,在孩子们的加油声中,她终于走了过去。

老师过桥是整部小说最有深意的情节安排。看似老师被“戏耍”了,然而孩子们的淘气、顽皮以及天真,老师的平易、亲切与童心不灭均已跃然纸上,令人忍俊不禁。如果非要分出师生关系的话,这个时候,孩子们是老师,肖老师是孩子。在这片既熟悉又神秘的天地里,日日出入其中的孩子们,有太多趣味、美好,可以通过游戏或玩耍教给自己的老师。

穿在肖老师身上的那条工装裤成为别具一格的时装艺术品,它是孩子们共同的杰作。几片黄色的花瓣、五角星、三角形、桃心形、无规则的几道红黄蓝、几滴紫色的颜料,裤子前面和两条裤腿都画满了,还有只有女生可以画的屁股。女生们蜂拥过去,纷纷施展才艺,这其中佘敏在肖老师裤子的屁股上画了一个太阳。“现在看看这条工装裤吧,比马戏团里小丑的服装都更花里胡哨、惊世骇俗,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堆集到了这里。”这是千金难买的礼物,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礼物,这是一旦错过即不可能再有的礼物,这是天下仅此一件的礼物。在礼物面前加上再多的形容词,都无法形容它的珍贵。

时间已经流逝,时间仿佛没有流逝。二十几年前,扎着马尾辫,辫子高高甩起、头向上扬且张大嘴巴笑得很欢的香香,正和孩子们在大樟树下玩。她还卷了裤脚,和孩子们在河里捉鱼,捉完,她和女生背靠背坐在石头上转过脸来朝镜头笑着。时间不同,空间亦不同。但是不变的是孩子们的清澈、单纯、淘气、顽皮,以及拥有无穷表现形式的童心。

当妈妈和女儿因支教的话题而关系日渐好转、心灵日渐亲密、牵挂日渐真切,这是同步实现的成长。妈妈和女儿不可能有同时出现的青春,却可能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实现青春与青春的共鸣以及惺惺相惜。迎新联欢会是小说中的关键事件。妈妈虽不在联欢会现场,却通过独特的礼物参与了联欢,以别样的方式“延续”中断几十年的支教生涯。

彭学军慢慢地、慢慢地拉出一条回忆之线的时候,对成年人读者来讲是一份切中肯綮的提醒。那是香香青春梦的复苏,也是所有奔忙、劳碌、麻木的年轻人共有的寻梦之路。梦,不仅在远方,还在已然被尘封被遗忘的过去。梦想的小树在往事里并未完全枯黄,尚有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绿意。春风一吹,有再度醒来的可能。在强调回忆深刻意义的同时,作者要告诉读者的还有偏远之地原生态的自然点滴带来的精神抚慰与心灵疗治。与之同时存在的,甚至可以说是更强大的存在,即山区孩子们天真、朴实、烂漫的性情,还有他们成长的历经波折却义无反顾。

邓晶决意考师范,为爸爸妈妈减轻负担之后,吹出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有一种将心绪托起向上飞升的力量”。邓晶吹,亚亭唱,师生一吹一唱,简直天衣无缝,简直就是鼓励彼此、慰藉对方的成长交响曲。亚亭走了,她不敢惊动孩子们,只有邓晶在岔路口等她,并送上“老师一路平安”的祝福。简洁且略显伤感的结尾,有些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为何会简洁?简洁并不是没有不舍,而是有不舍,却可以放下,因为勇气与信念已然扎根于心。

青木塔是什么地方?青木塔在哪里?它是两个实实在在的地方,一个存在于女儿肖亚亭的现在,一个存在于母亲香香的过去。除却具体的地理空间,青木塔还是一个独特的精神空间,即青春进行曲奏响的地方。可以在这里洗去尘垢与焦虑,可以在这里寻找前行的起点,可以在这里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可以在这里擦拭伤痕静听内心的声音。

《青木塔》是彭学军举重若轻的作品。何为“轻”?即体量不大,字数不足十万字。何为“重”?两代人对山区孩子的大爱是重的,其分量之重从未因短暂的迷失与遗忘而减弱过;两代人对梦想的追逐是重的,尽管皆因这因那有过短暂的迷失。这是跨越时间阻隔与代际沟壑的爱,爱与爱一旦连接上,其带来的感染力无法用言语形容。更何况,这份大爱里有青春与青春的相逢、梦想与梦想的碰撞、孩子们与孩子们欢声笑语的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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