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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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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草记

林永芳

春雨初歇,春涧湍急,万木葱茏,万山如洗。桐花、栀子花、野蔷薇、野板栗……山头繁花簇簇,山路落英缤纷,孩子们踩着满地花瓣蹦跳前行。

就在此时,人们忽然发现了宝——瞧,这么多苎叶!啊,我已经闻到苎叶粄的香味了!

苎叶粄,那可是客家人的“吃草”盛宴!顾名思义,苎叶便是苎麻的嫩叶。春暖花开时节,一丛丛苎叶在田头路尾簌簌萌长,隔几周再看,已是挤挤挨挨密密层层,在春风春雨中摇头晃脑,仿佛告诉人们:可以下手了。于是,客家妹子挎上篮子,趁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之前,来到含珠带露的苎麻丛,十指飞舞,转眼采满一篮。

回到家,将苎叶洗净,放入沸水中汆至软熟,捞出沥干,放入破壁机绞成泥,当然也可以放到砧板上剁成泥,再与米粉混合搓揉,和成粄团。在更古老的年代,没有碾米机,没有破壁机,客家人做苎叶粄都是把汆软的苎叶放到碓臼里,与泡软的大米一起,一边翻拌一边踩碓,做成苎叶粄团。那时,一个生产队大概只有一座碓房,家家户户轮着用,大人小孩围着一架碓臼,你负责翻揉,我负责踩碓,碓房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做粄团时,米的配比是有讲究的,糯米、粘米大致三比一,才能软硬适度。放水量也是有讲究的。水太少,要么无法成团,要么干燥开裂,客家人调侃说“硬得能砸死狗”;水太多则粄子做好后拎起来就变形,放下去就粘锅。当然,有经验的“客家布娘”总能做到干湿合宜。接下来,把大大的粄团分捏成一个个椭圆形或耳朵状的小粄子,还可以做成饺子皮,里面包上香菇、肉、花生,上锅,或蒸,或炸,香喷喷的苎叶粄就大功告成了。轻咬一口,齿颊生香,满心雀跃,顿觉万物萌长,心也跟着春暖花开。

此刻,眼前就有这么多毛茸茸的鲜嫩苎叶,能不让人食指大动?于是叽叽喳喳:快去摘快去摘……不行不行,你看这些苎叶长得青翠蓬勃干净齐整,怕是有主的,摘不得摘不得。

正在叹息遗憾,又有人欢叫:咦,艾叶!瞧,白头翁!

放眼望去,路边一株株艾草;尚未翻耕的稻田里,一大片都是白头翁。是啊是啊,没有苎叶怕什么,还有艾叶,还有白头翁呢!

白头翁,就是鼠曲草,别名佛耳草、茸母等。它的叶子两面都有绵密的白绒毛,据说全草可入药,祛风除湿、解毒、调中益气、除肺中寒。它的功效,如同苎叶、艾叶一样,被说得眼花缭乱,我却只认一条:好吃。

此时的白头翁,已长得饱满肥硕而又尚未开花,正是最可口的季节。女人们立即拉着孩子踏入尚未播种栽秧的稻田,蹲下,拣那最肥最嫩的茎叶连芯一起摘下。第二天变成了一包包做好的粄子,见者有份。

其中有一包,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柜子上。打开门的刹那,一抹青草跃入眼帘,顿觉自己就是那只幸福的小羊,耳畔响起《恍如隔世》:“小小羊吃着鲜鲜的青草,我吃着你做的奶酪。我问你奶酪为什么那么甜,你说那是我甜甜的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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