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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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法启蒙老师

□赵玉明

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年从小年开始,村里就有人请他写春联。写好春联,热情的主人会留父亲吃饭,饭菜自然比家里的萝卜白菜好,我馋得好心动。

小小的我,怀揣着小小的秘密。如果我能写春联,会不会也有好饭好菜招待?

趁着父母都在忙活,我悄悄地找出父亲早年临写的颜真卿《颜勤礼碑》字帖、一支父亲用过的毛笔和一块破砚台,加上自己的旧作业本,就在阁楼里偷偷地临摹起来。

一天,我正躲在小阁楼里临帖,被父亲看见。我惊恐地看着他,躲着临字帖,不去写作业,这回少不了一顿骂。

然而,父亲很平静,称赞我写得好,还嘱咐要勤加练习,每个字都要用心写。他还拿着毛笔教我一些写字技巧,给我解释什么叫“悬针”、什么叫“垂露”等。自此,父亲有空就会指点我练字。

那时,父亲总是写完乡亲们的春联,最后才写自己家的。大年三十下午,当母亲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时,父亲便铺开纸张,裁纸、折纸。我牵红纸,父亲提笔挥毫,院门、堂屋、房间、厨房,牛棚、猪圈、鸡舍,所有春联,谈笑间,龙飞凤舞,一气呵成。至于家里的每个坛坛罐罐,圆圆鼓鼓的肚子上,也被贴上菱形的红纸块,上面写着大大的“有”字。这些平时“安详”的坛子,身着一袭酱黑色长衫,长年累月地站在屋角墙边,一下子被红色点缀着,像久遭冷落的灰姑娘突然戴上了鲜艳的蝴蝶结,让人眼前一亮。

记得父亲教我正式写春联,是读初中二年级的春节。除夕,吃完午饭,母亲收拾好桌面上的碗筷到厨房忙碌。父亲把红纸铺上桌面,要写春联了。意外的是,父亲让我写。我欣喜不已,又忐忑不安,怕自己写不好。父亲鼓励我:“别怕,有我在,我教你。”

父亲边说边裁纸,按照院门宽、房门窄,裁成宽窄不同的纸型。父亲开始教我折纸,折纸也有讲究,无论是七字联还是九字联,要上下留白,谓之“上留天,下留地”,这样写出来的春联,贴上门框整体效果才美观和谐。折好纸,父亲站在桌子对面,为我牵纸。想起原来我为父亲牵纸,不是牵斜了,就是牵快了,总不规范。而父亲为我牵纸,又正又稳,我写起来也很顺手。那年春节,凡家里来客人,父亲都会特意介绍:“这是我家二姑娘写的春联。”听到客人的夸奖,父亲自谦地摇头,却难掩心中的欣慰。

后来,我在县里的报纸上发表了一幅硬笔书法作品。父亲拿着报纸,见是在版面的最下角,故意说是凑数才刊发。父亲施此激将法,让我继续精进。

父亲离开我已20余年。风雨人生路,书写陪伴我的一生。无数次提笔写字,就会想起父亲。一撇一捺,横平竖直,每个字都要用心去写。父亲教的是浅浅的书法经验,却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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