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山茶园

高山茶园是一座音乐厅

枯枝、野草、泥土都有歌声流露

阶梯式排列的茶树是琴键的一部分

它们或长或短或高或低的音阶

是鸟鸣回家时辨认的路径

鸟筑巢时，看见自己在筑大房子

能装下日月、天空与茶香

装下羊肠小路与空旷田野

每一朵茶花盛开都可能是一个节日

而每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

都可能是一次劫后余生

天亮堂时，茶园是一个车站

所有动植物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而那些不怀好意袭击茶树的害虫

最终会被一声高亢的哨声驱逐

而更高亢更激越的部分

会安排在餐前的感恩词中

采茶女

阳光是一支色料充足的画笔

把草帽一圈圈描出金黄色的花边

帽檐遮盖的一副脸庞过于白皙

腮红的颜色可以再深一些

而绿色注满的眼窝清亮无比

脸上细密的汗珠是从茶叶尖上过来的

那些晶莹的水珠憋了一整晚

装满表达的动机

它们把茶树的嫩绿

与采茶女的金黄排上画板

然后驱动一双纤细的手指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给每一幅比心的图案按下快门

午后，释放日月的茶树有些虚弱

弯曲的部位像采茶女柔软的腰肢

一些蜻蜓故意把背篓的投影拉长拉宽

积攒的荫凉刚好够一个婀娜的影子歇息

群山把红日找回家的时候

黄昏与众多的鸟自觉地坐成一排

把装满画稿与歌声的采茶女送下山冈

铁观音

一盏铁观音可以分出四季

幽静、炽热、丰盈、清冽

而绿、红、黄绿、黑

是一盏错过时令的茶给自己化的妆

一盏铁观音的春天很短

从西施壶或功夫杯里挣脱出来

芽苞才散开香

话语便开始打结

不等新的话题浮上水面

一盏铁观音浮浮沉沉的人生业已谢幕

铁观音是茶园释放的一叶小舟

它叩开的每一扇门户茶树都知道

那醉人的摇晃与流香的牵引

以及吱溜入喉后润肺回甘的赞叹

最终都会反哺到一棵茶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