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树,小时候非常熟悉的一种植物。笔直的干,扇子状的叶,毛茸茸的棕衣,金黄色的花与果,一年四季都是迷人的风景。
在农村,棕树是家家户户都要种的,房前屋后,小路旁,水渠边,或零零散散,或三五成行。棕树的最大特点是不争地、不嫌弃地力厚薄,地边地角,荒坡陡坎,乱石岩缝,只要有一点点泥土,就能茁壮成长。
最重要的是,棕树全身都是宝,叶子可以做绑线,使用起来非常方便,端午节的粽子就是用它来绑扎的;可以做扇子,拿剪刀裁剪到合适的面积,边缘穿线收口,晒干修饰一下就成了,既轻巧又耐用;可以编织各式各样的装饰品,点缀你的房间,温暖你的日子;还可以编织成饭袋子,装入大米,放到锅里煮熟即可。用棕叶袋子盛装的白米饭,幽香扑鼻,韵味悠长,小时候上山放牛时,最喜欢带的午餐就是它。棕衣纤维可以搓绳索、编蓑衣、制床垫,柳宗元《江雪》里写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蓑衣”,便是由棕丝编制而成,是祖祖辈辈用于遮雨的主要工具。棕树的嫩花葶可以食用,成熟的果实可以炒腊肉、炖猪肚,还可以入药,具有健胃理气功效。树干可以加工成木梳、扇骨、垫板等,还可以充当瓜果架的柱子。如果把它裁成一小截一小截的,中间凿开一个圆孔,慢慢晾干,便是小孩子玩具车车轮子的最好原材料,无论你怎么碰撞,怎么捣鼓,都不容易开裂。
在漫长岁月里,哪户人家离得开棕树?牛鼻子上拴的,箩筐上扎的,屋梁上吊的,瓮子口盖的,床底下垫的,都是棕衣纤维制品。棕衣纤维的最大优点是耐用。不管是棕绳还是蓑衣,都是长寿物件,任由风吹雨打,始终不发霉、不虫蛀。
棕绳还一度成了度量单位,大家习惯用它来表示一个物体的长度,比如一座房子有“四条棕绳长,三条棕绳宽”,一棵树有“五条棕绳那么高”。我常听长辈们津津乐道:某条小河里一个天井般大小的潭,有18条棕绳那么深,人一旦靠近,立马被吸进去,就再也上不来了。一条棕绳大约5米长,好像他们探究过一样。从此下河游泳,就多了几分畏惧。
棕树是农家的宝贝,小孩子们却往往乐见其亡。一棵老棕树死了,他们很高兴,邀上一群小伙伴,有拿柴刀的,有拿凿子的,也有带锯子的。大家兴致勃勃,费尽功夫,终于锯出一个个满意的“车轮子”,甭提有多开心。
不知从哪天起,棕树慢慢退出了农家舞台。随着塑料制品出现,棕树与农家的关系慢慢疏远了。房前屋后的棕树,大部分被清理掉了。节假日返乡,偶尔看到棕树,总会不由自主地伫立,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童年趣事,心里很温暖。
世间很难说有什么事物不会被替代,但是,曾经对人类生存与发展作出贡献的,我们都应该牢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