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被誉为农业的“芯片”。三明是中国杂交水稻制种第一大市,每年生产的水稻种子组合超过700个,其中建宁、尤溪、泰宁、宁化四县跻身国家级制种大县行列。读报告文学《大地上的稻种》,我们可以从中看到:有一群人坚定地躬身面朝大地,像沉甸甸的稻穗弯着腰,每一粒稻种都是他们对大地深沉的热爱——“人间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稻浪翻滚,大地鎏金”。
三明市农科院大门右侧,一块大石头上刻着“明恢63 汕优63诞生地”。如此隆重地勒石铭文,是因为“明恢63”和“汕优63”在杂交水稻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大地上的稻种》通过巨细靡遗的记录,将肯下“笨功夫”的谢华安团队具象化,使其成为一种可感、可知、可学的精神财富,使“全国每四粒杂交水稻种子有一粒出自三明”这一平淡的数字有了震撼人心的重量。
谢华安团队从数千个杂交组合、超过5000株群体中大海捞针,历经多代、多次、多点的反复筛选与鉴定,最终锁定“E6”株系。之后将秧苗挑到三明地区稻瘟病最严重的5个县,进行抗稻瘟病鉴定育种,并创设“旱病圃”人工接菌鉴定,动用4个群51个稻瘟病小种进行全方位极限测试。从1977年收集亲本到1981年最终选定,再到性状稳定,谢华安团队不懈努力才育成“明恢63”,它是真正意义上我国自主选育的第一个恢复系品种。而以“明恢63”为亲本选育出的杂交水稻良种“汕优63”,连续16年居全国杂交水稻播种面积首位,为中国的粮食增产和农业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作者并未将素材进行简单堆砌,而是在事件和人物的背后挖掘所描述对象的核心价值和深层内涵。1986年,三明市农科所水稻育种研究中心成立籼粳杂交研究组(籼粳组),首批成员有张受刚、许旭明等人。将籼稻不育系(母本)与粳稻恢复系(父本)杂交,这是一条艰难的技术路线,国内许多同行因挫折而放弃,而他们四秩躬耕,青丝成雪,将这个项目坚持了近40年。40年,足以把渔舟唱晚、碧波如翠的海,变成阡陌纵横、稻浪翻涌的桑田;40年,也足够把土墙茅屋、路窄尘飞的河东,建成广厦万千、梧桐成荫的河西。张受刚研究员年逾七旬,依然每年远赴海南南繁基地躬耕不辍。目前,有一些种子开始审定,已接近成功。数十年磨一剑的坚守,正是广大农业科研工作者“择一事,终一生”的深刻诠释。
当尘世喧嚣如浪拍岸,他们不动如山;当潮流风向若云卷云舒,他们仍守定初心。《大地上的稻种》中的杂交水稻专家刘文炳,在20世纪70年代末,以“杂交水稻不割叶不剥苞高产制种技术”,成功解决了中国杂交水稻制种领域长期存在的割叶剥苞耗时费力、父母本花时不遇、青秕谷多三大技术难题。声名鹊起后他依然选择留在僻远的尤溪县管前乡农技站,因行政会议常常耽误关键的育种观察时机,他两度辞官。面对省稻麦研究所的调动邀请,他以同样的原因婉拒。对他而言,观察一株秧苗,远比主席台上的位置更重要。“逆行”的选择,源于深植于心的使命——让毕生所学在稻浪翻滚的田间结出最饱满的果实。在他的引领下,管前乡几乎每家每户都制种,制种的技术流程、要领,更是妇孺皆知,小小的管前乡农技站被评为“全国先进乡镇农技推广站”。
作者并不局限于谈育种制种,还有选种。三明的先民善于观察,从万千稻株中辨识出具有优良性状的单株,如早熟、丰产或抗逆,通过连年单播单植,稳定和扩大优良特性。“1926年, 一次洪灾过后, 陈志荣在水田间发现3株迟熟、穗长、颗粒饱满的水稻,与众不同,收割后留作种子。”民国时期三明地区广泛种植的“花壳子”“野猪啼”“阿荣种”等地方品种,就是一代代先民始终自觉观察、精心选育的成果。这些民间自发的选种智慧,保障了三明地区粮食的稳产与多样化,为现代育种科学积累了宝贵的种质资源与经验基础。
谢华安院士说:“‘汕优63’种出来转色非常黄亮,‘汕优63’的田块好像地图一样,它跟别的品种边界非常明显,从山脚下到山顶上,非常黄亮!”金色大地上,众人以坚韧不拔的意志为犁铧,以血汗与恒心浇灌,无数个日夜的精心选育、杂交配组,终将金种子撒向天南地北,让广袤的国土铺展成一片片令人心潮澎湃的金色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