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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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米冻

黄征辉

《芙蓉镇》里的胡玉音,容貌出众,心地善良,且做得一手色味俱佳的“米豆腐”,有“米豆腐西施”之称。古语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能料到,胡玉音由此而在一场恩恩怨怨、爱爱仇仇的人生悲喜剧中充任了主要角色。

我曾经揣想,胡玉音卖的“米豆腐”,就如我家乡所谓的“米冻”吧?我甚至认为,家乡的“米冻”要比胡玉音的“米豆腐”更胜一筹。顾名思义,“豆腐”者,稀松柔软也;称“冻”者,结实坚硬也。

我的家乡位于连城长汀交界的松毛岭之麓,古称“河源十三坊”。每年岁尾,村子里飘着一阵阵蒸煮“米冻”的气味。此时大人们心里或浓或淡地涌出一年就要过去的惜别之情;顽童们呢,追追赶赶,高声嚷嚷:“快过年了!”

记得十来岁时,我是把参与做“米冻”当成一件乐事的。一群伙伴邀齐了,背上小砍刀,到山坡上,到小河边,寻找一种叫“黄荆”的小灌木。不一会儿,每人都抱了一大把,叽叽喳喳回了家。把“黄荆”剁成段,再一剖两半,用清水冲净。这时候,哥哥姐姐们已经把一大桶泡过水的白米磨成了浆,母亲也烧开了大半锅水。把“黄荆”倒下锅,待清水变成黄汤后便捞出。这时,母亲把闲人都赶出厨房,关上门,把米浆倾入锅中,用锅铲柄不停地搅动。灶火熊熊,半小时左右,“米冻”粗坯形成。将其舀入两三个敞口大钵。舀完后,母亲铲起又香又脆的“米冻”锅巴,让我们解馋。接着,母亲把硬木疙瘩架入宽大的灶膛内,两三大钵的“米冻”分别置于前锅、后锅、尾锅,罩上大木盆。于是,“卟噜、卟噜”,从上午一直蒸煮到上半夜。如此熔炼,“米冻”冷却后,就有了恰好的硬度和韧度。这后面一道工序,或许便是“米冻”与“米豆腐”的分野所在。

大年初二,亲朋好友开始相互走动了。客人来到,上的第一碗菜:炒米冻。薄薄的切片,夹在筷上,瞅一瞅,金灿灿,亮锃锃;抖一抖,颤悠悠,柔而刚。碗面上撒着大蒜叶、胡椒粉。一进口,客人都舍不得放下筷子了。远客临行,主妇们都会切起一大块“米冻”,贴上一张红纸条,算作一件礼物。“河源米冻”的名声,就这样传往四面八方。

我住进城里后,“米冻”吃得少了。亲邻捎来几块,我亦当作珍品转送友人。一者手头涩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品;二者想来“吃”也是一种文化,有此“乡粹”,值得宣扬。倘若真有芙蓉镇和“米豆腐西施”,把胡玉音请到河源,交流交流,岂不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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