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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糍粑黄鱼

石华鹏

妻子在温州做过几年生意,结交了几位温州朋友,我们便有机会受邀参加朋友或朋友家人的婚宴。讲究的人家,婚宴上必上两道菜,一道凉菜:温州酱鸭舌(舌与折同音,温州生意人多,嫌不吉利,称鸭赚);还有一道“硬菜”:清蒸野生大黄鱼。据说温州婚宴,可以不上海参、鱼翅、鲍鱼,但不能没有野生大黄鱼,它是宴席上的王牌,是宴席正式与否的标志。金灿灿的稀有野生大黄鱼,在这里有了新的符号学意义——成为财富和吉祥的象征。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吃到野生大黄鱼就是在温州婚宴上。那条黄鱼半斤左右,身披金黄,鱼眼白凸起如珍珠,肉呈蒜瓣状,入口鲜美,肉质嫩滑有弹性。在此之后,我吃过许多次清蒸大黄鱼,似乎都没有那次美妙。或许野生大黄鱼的口味的确胜过养殖大黄鱼,或许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觉得是野生的,稀有,昂贵,便感觉好。

我问身边的温州朋友,为什么一定要上这条鱼?朋友淡淡说,跟风气嘛,撑场面嘛。朋友告诉我,温州人有吃黄鱼的传统,他小时候野生黄鱼每斤只卖几分钱、一毛钱,家里餐桌上顿顿有。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过度的捕捞让野生大黄鱼濒临绝迹。今天市面上的大黄鱼多为人工养殖,野生大黄鱼还是稀有之物,物以稀为贵,于是成为天价,天价即是面子,演化过来,上一道野生大黄鱼便成为一种倍有面子的正式宴席的标配。

从江汉平原来到闽地的我,二十多岁才看到海,十足“海鱼盲”,莫说区分野生大黄鱼与养殖大黄鱼,就是区分黄鱼的几个“亲戚”诸如黄姑鱼、黄唇鱼、梅童鱼等都难于登天。不过时间是伟大的导师,每天拎着袋子去菜市场,一则虚心请教,二则理论联系实际,也算懂得了黄花鱼的某些区别方法。比如:养殖黄鱼头部比较尖,肚子和身体比较圆浑,吃起来有鱼腥味。而野生黄鱼头部圆,且身子比较扁,尾部细窄,有种流线型的力量感,鱼肉蒸熟后呈蒜瓣状。比如:挑选黄鱼时,要选那些肉质有弹性、外皮有光泽、鳞片完整、眼珠饱满的,这样的黄鱼才是新鲜的。

前段时间,趁着宁德大黄鱼美食节之际我去了三都澳大黄鱼养殖基地。碧海之上,黄色塑胶渔排连成一片,很是壮观,渔排之间点缀着一个个房子,或大或小,红色屋顶,它们是渔民照看网箱的“工作房”。这里是我国最大的大黄鱼养殖基地,养殖网箱30多万筐,这片适宜大黄鱼生长的海域几乎成了一片辽阔的“海洋牧场”,有人将之誉为“海上浮城”。船继续开行,二十多分钟后,到达官井洋附近一片海域,海上浮着一座大别墅式的房子。我们登上房子,并没有看到塑胶网箱,只见房子前方有一小岛屿,顺着岛屿一侧,有一个足球场那般大的插杆式的超大网箱,无数大黄鱼在里边自由生长,与洋流搏击。这里是深海野化黄鱼基地。据说这种养殖方式是最传统的,网绑在杆上,杆直接插到海底三十五米到四十几米,一个野生的海洋环境造就出来,黄鱼在海底跟微生物一起成长。不到一斤的大黄鱼投入其中,驯化半年到一年,如此一来,人放天养、万里挑一的半野生大黄鱼便历练而成,朋友称其为“会冲浪的大黄鱼”。大黄鱼由网箱养殖到野生驯化,黄鱼的品质和价格便水涨船高,颇受市场欢迎。“官井之水涌沧波,黄花逐浪纷飞梭。”

于我而言,野生大黄鱼可遇不可求,还得有经济实力;半野生大黄鱼可遇可求,经济上也尚可承受,重要节日可以开开荤;而平时当家常的要数养殖的普通大黄鱼了。我很喜欢吃大黄鱼,清蒸与红烧,也行,但是比不过我自创的一种吃法:糍粑黄鱼。糍粑鱼是我们江汉平原一种经典的家常烹鱼方法。鲜鱼晒阳干(不干不湿),或干鱼温水泡软,油下锅烧热,倒入姜蒜少许干辣椒翻炒,放入切块的鱼,干煎至两面酥黄,加水焖煮二十分钟,收汁装盘。夹一块入口,鲜香无比,有糍粑般的软糯,一块一块形似糍粑,故名糍粑鱼。

或许有一天,我们的餐桌上会重现物美价廉的野生大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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