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水驾着细小的车轮

暮色中的水声

使这座山空寂下来

它在逐渐被雕镂

那些稀薄透明下来的部分

像屑一样倾泻下来

而山谷被分开的那一刻

呵，是众水，驾着细小的车轮

在陡峭处立起来

你看见不曾看见的步履

而小路分开了荒草

把自己迷失在风的尽头

你执意拂去身上越来越重的暮色

像执意在苍茫中

拂去莫名的慌乱，以及弥散

慈恩山晨记

朦胧的晨光修复着树林中事物的轮廓

它的静是用玻璃做成的

每一步走动，都引发了极细微的碎裂

年轻的木荷的落花上

一棵树的呼吸以及

小麻雀足印的体温尚未被带走

它泛黄的弱，禁不住一次风的划痕

水面上亮起黑色的波纹

树叶在微微摇晃

一切美好，都隔着水声传递过来

蟋蟀声渐渐薄下去，人们在它的涟漪中

浮得很远，又返回

在一只白鹭带起的水势里

水田漠漠，秧苗上有绵软的吹拂

刚犁过的水面略带浊意

倒映着发亮的天空

青冈木的枝叶已丰，恰好容下黄鹂的

跳跃，鸣啭

溪流在不远处，流得急促

可以想见昨日的雨势

这是我经过长滩村目击的景象

近午，天气渐渐燠热

一只白鹭突然从滩中飞起

把这一切带向天空

在力量的弧线里

整个长滩村瞬间完成一生的

站立、浓缩与透明

初 雪

我们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登上铙钹山

海拔2000米，天空湛蓝无比

在断壁边的栈道上，发出惊叫

把身体交付虚无，重置悬崖

接近山顶，转至背阴的一面

草间残留着初雪

像仙子们刚刚抽离人间的步点

或者，是忘记收回的眼神

那一刻，我们屏住呼吸

感觉到达更邈远的天宇

更冷的时间

像若有所待

但雪，不肯跟我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