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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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若初见

□戴春兰

每次往长汀南坑,都有初见美人时的怦然心动。

距汀城南门只五六分钟车程,往左边一瞥,一条飘带似的双车道水泥路蜿蜒而入,两边种植秀气而颀长的银杏。时值深秋,银杏的扇形叶子全黄透了,阳光下宛如灼灼绽放的满树繁花,显出与周围截然不同的色调。

路与一条飞花漱玉的溪流相随,水清石白,隐约可见水草妖娆,鱼虾嬉游。芦苇甩着一绺儿白辫子俏生生地丛立着,草地上铺着一层金黄的银杏落叶,仿佛小团花地毯。翕动鼻翼,冷冽的水汽夹杂着桂花香扑面而来,还有原木松针的清香,刹那间涤荡全身,整颗心都变得舒展。

越往里走,越是空阔,仿佛有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徐徐打开:婴孩眼眸般澄澈的蓝色天空下一片苍绿,近山绿黄半匀,绿竹猗猗,群松冬睡,偶现一两树火红的枫、绯红的乌桕,恰是山们抑制不住的欢呼了。远近都有农人弯腰劳作,从山脚蔓延到路边,田野铺陈开整齐的白色大棚,里面行行排排种上草莓或蔬菜。草莓成熟了,格外红艳香甜,厚厚实实地写满整个田垄。前来采摘休闲的人川流不息,路上突突突穿梭着小车摩托,证实这个小山村异乎寻常的付出与收获。

我对南坑既熟悉又陌生。再往前,是我曾在这里任教四年的学校。直到我调离,这里只有一两家种植草莓,宛如春山蔓发,直到如今枝繁叶茂的连成片汇成海,规模宏大,微风拂过,像浸着月光的清晨。在热闹与清寂的交替中,等待一株花草的自然长成,等待一次恰逢其时的相遇,像极了天长地久的爱情,终于修得圆满甜美。

转向后山,便是我心心念念的银杏基地了。

那四年里,我时时都要领着一班孩子上山。春天里一起施肥扦插,夏日顶着烈日除草杀虫,秋天收获丛丛簇簇的白果。金黄的阳光倾泻而下,叽叽喳喳的童音如同林间小溪汩汩流淌。遇上下雨,我们便麻雀似的在山上挑拣肥厚娇嫩的菌类,洗洗交给食堂,晚上煮咸粥吃,不亦乐乎!

是谁在若干年以前,在这山谷里植下第一片青碧色?那一定是超脱飘逸的一天。从此,小村烟火日子里万般颜色,竟都从丰饶大地上来,绿色浪潮一点点漫上四围的山。

远近的座座山头,宛如倒置的田螺壳,遍植着银杏,满树挂着金黄的“小扇子”,阳光下恣意地嬉笑、舒展。银杏号称“植物界的熊猫”“活化石”,从遥远的冰川时代一路逶迤走来,是著名的观赏树,更是全身都是宝的经济树。这些在南坑扎根壮大的银杏,每一棵都端庄、葱茏,等着春风来妩媚,等着雨露来滋润,等着希望瓜熟蒂落,滋养乡邻们的幸福生活。

徜徉银杏林间,叶子薄如蝉翼,脉络清晰,明亮得耀眼的金黄,与阳光遥相呼应。大片大片艳黄的轻云在身边环绕,阳光下灼灼地绽放,开得汪洋恣肆。一树有一树的风姿,一叶有一叶的容颜。

微风拂动,传来一股奇异的香气,那是秋天特有的花、叶、水及土地的气息,清润幽凉,沁人心脾。叶子簌簌飘落,划着弧线,还未着地,又随风向空中翻飞,那种律动恰似《秋日私语》的旋律。英国伟大的当代画家卢西安·弗洛伊德说:“我不要人们注意色彩,我要的是一种‘生命的色彩’。”南坑的斑斓,便是蓬勃自在的自然生命的色彩。

夜幕四合,山下升腾起诱人的气味:草帽鱼、烤全羊、白斩农家鸡兔……人声鼎沸,鼓噪着山谷年轻勃发的心。就像回荡在天地间的歌谣到了明亮激昂的高音部分,我也渐渐消融在与天地同在的锋芒与芬芳中,只有那句诗在繁花似锦的心上萌发: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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