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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武夷山下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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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了梅花便过年

□黄河清

看到一幅宋人古画:一间茅屋,一老者手捧素净瓷瓶,内插蜡梅一枝,正要放到案桌上,梅花枝干曲折,花影娟然,题字“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那份清雅古意仿佛跃出宣纸,让人心神安静,如入定一般。想来,即便是寻常人家,寻常风月,若有了梅花置于其中,其风情定会发生质的变化。因为梅花的风骨是无法隐藏的,花枝的形与香,总是让视觉与嗅觉同时接受这超脱尘世纷杂的洗礼。

中国作为梅的原产地,对其推崇备至。梅花与兰花、竹子、菊花一起列为“四君子”,又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自古便是文人墨客常咏的题材。民间也流传着许多关于梅花的相关习俗,有梅具四德五福之说。但人们更喜爱梅的风骨,她独步早春,不惧严寒,在百花凋谢之时,依然迎风斗雪、生机勃勃,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自秦汉以来,上自显达,下至布衣,很多人对梅花深爱有加。她那迎雪吐艳、凌寒飘香的气节,激励着一代代有骨气的中国人奋力开拓,这也渐渐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种精神底色和力量。

在我国艺术史上,有众多才子佳人、骚人墨客,以梅花为题材,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梅诗、梅画、梅文,数量之多,质量之高,足以令任何一种花卉都望尘莫及。

暗香是梅花的别称。这源于北宋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尤其是诗中对梅花的赞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被誉为千古绝唱。梅的姿态,梅的香气,可谓雅致。想那林逋,宋时钱塘名仕,隐居杭州孤山,终身不娶不仕,爱梅种梅,以梅为妻,与梅花朝夕相伴,不离不弃。死后,宋仁宗赐谥“和靖先生”。一个爱梅爱痴了的人,才会落笔如此清香迷人。是梅花给了和靖先生一生的寄托,让他放下俗世里的种种,还是他读懂了梅花的品性,甘愿孤独相伴?我想,这不重要。因为,后人不但欣赏这首诗,也常有以他淡泊宁静的品格为榜样,做以山水花草为知己的“局外人”。倘若和靖先生没有一颗孤傲淡泊的心,他怎么能挚爱上梅花呢?想必,这尘世的每一种花和痴迷它的人都有着不解的渊源!

洁傲是梅花的特质。元代诗人王冕有诗云:“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托物言志,表明自己注重内在修为,不去讨好他人求得夸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而是追求神清骨秀的一生。南宋爱国诗人陆游也曾赋诗曰:“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种傲然的气质其实是诗人的自我写照,愿意为收复故土而献身。

报春是梅花的品德。梅花既是一年中最后绽放的花,又是新一年最早盛开的花,因此,人们又称梅花为报春花,被誉为报春的使者:帘幕东风寒料峭。雪里香梅,先报春来早。黄庭坚曾赋词曰:“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他在被贬之地竟然看到江南常见的梅花,真是意外之喜,梅花开了,春天也就要来了,唤起作者对生活的感怀和信心。一代伟人毛泽东更是留下咏梅的千古名句:“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词中所体现出的崇高的思想境界让人钦佩,其意韵让人回味无穷。

自两汉时期就有画家喜欢把梅花画在壁上、帛上,这种风尚一直延续到宋代。宋代对梅花更是格外重视,咏梅、画梅,借助梅花言志抒怀,成为文人的一种时尚。宋人画梅以墨线勾勒为主,以清雅细腻为质,讲究气韵生动,追求格调高雅。宋人画梅是充满文人气的画法,不拘形似,但求传神,以梅花的姿态表现人格、品格。梅花有多种颜色,但宋人画梅几乎都是水墨。作为中国画梅的一种传统方法,宋梅至今仍被画家承袭创作,深受人们的青睐。

周敦颐爱莲,出淤泥而不染;陶渊明爱菊,隐逸遁世;和靖先生爱梅,淡泊清静。我更偏向这寒冷中的一抹暗香。总是说过去缺年货,但不缺年味,现在是不缺年货,但缺了年味。那就插上一枝梅花吧,让这“岁朝清供”增添年的韵味,追逐年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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